月光已经转到一侧,薄云挡在月亮身前慢慢与之交错,投在地上的影子便多了一抹飘渺的云烟。
叶修身上的热气未消,他嘴角叼着一根烟到院子里想吹吹风,不料看到躺椅上那个人影。
刚才那一场火热的厮磨让他筋骨舒畅,他暂时撇开所有烦心事,把家里这个不速之客忘在了脑后。
程焕仰躺着,一条腿垂在下面,一条腿弓着,手臂搭在膝盖上,指尖夹着一根草来回摆弄。
不出意外,这将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夜晚,而头顶这轮圆月,恰似安慰一般,给了他一个不算孤单的落幕。
他听到窸窣回头望去,树影里的叶修赤着上身,在犹豫自己该不该出去。
对峙了几秒,他还是决定走出去,就这么晃着满是抓痕的身体坐到程焕面前。
程焕的眼神一下暧昧,他打量着叶修白皙的皮肤,立刻和一个人对上号。
不是说叶家家风严谨吗?你和令尊真是够给叶家丢脸的。
满满的讽刺,叶修皱了皱眉。但他现在心情不错,不想和程焕一般见识。
两人都安静下来,叶修一边抽烟一边凝视天上月,想象明日之后的团圆。程焕摸挲着柔软的布料,投在水中的圆月禁不起风吹草动,只是一场虚伪的幻影。
明天他的身体会在哪里,是会烧成灰,和不认识的人相融,还是埋在地下,变成新的泥土和养分。
叶修注意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什么?说着拿过来一个,程焕也不拦他,在他放平展开后,眼中露出夜色也难以掩盖的惊诧。
各种尺寸,他要以这种方式来参与孩子的成长。
程焕把衣服收好放回车上,再回来叶修还在原地,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
我放在后座上了,等漾漾回来,你记得拿给她。
保护好她,就算是。程焕不断吞咽喉头,再开口,声音沙哑得如风掠过被侵蚀了多年的山谷。
就算是不留下孩子也可以。
-
现在两条路摆在叶微漾面前,吃或者不吃。
她的肚子咕咕叫,孩子的馋虫早就被勾起来了,这些人中餐做得还算正宗,反正她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搭配。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行事开始变得像程焕,已经极少慌张惊惧,反正已经身陷囹圄,不如泰然处之。
昨晚那场梦让她醒来之后还红着脸,清醒时没有理清的关系,反而在梦中释然开来。
她梦到程焕将她送回了家,而他在离叶家还有几公里的地方停住不动。等她拥抱到母亲时,程焕的身影早就已经不知所踪。
能与他分开,不正是她一直所希望的吗。
可现实并非如此,她没感到一丝轻松,甚至家都不能再给她安全感。
其实从她折返回去找他的那天开始,她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这条路越来越远了,她变不回过去的叶微漾了。
如果是程焕现在该怎么做?
看守她的人换了两班,萨米没再出现,他们没打她,没骂她,甚至这间牢房里用的家具还很讲究。
所以最后她决定吃,不能真的饿到孩子。
饭菜风卷残云,汤都喝的只剩汤底。她猜得没错,没有什么药,只是单纯的一顿饭,他们想杀她早就杀了。
在她闭着眼睛小憩时,萨米的脸突然出现在虚闭的眼睫间,她抖了一下,男人脸上慢慢勾起如同小丑一般的笑容。
叶小姐,胃口不错。
萨米为她打开了门,她被人推了出去。走出这面墙的她顿时愣住与她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一个透明的玻璃桶里,正泡着一具已经变成骷髅的尸体。
再往前走,屋里只有天花板上的孔洞,里面伸下来的铁链吊着一个方形的笼子,地面也被挖开一个与它大小差不多的洞。铁笼浸在水里,漆黑的水下偶尔传来磕碰铁器的声音。
她凝视着水面,突然跳出来一条鱼划过眼瞳。银红色的鱼身,生着和人一般眷恋仇恨的眼睛,嘴里长满食rou动物的獠牙。
是食人鱼,不久前她曾亲眼看到过这东西的厉害。
女人面无表情,这让萨米多少有点诧异。他像是个幼稚的孩童一般,迫不及待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
过了几个空屋子,下个房间的温度高了很多。这间屋的墙上有点脏,黑乎乎的东西不规则地黏在腰线的位置。叶微漾没看明白,可突然爆开火花的炉子却让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转到那一边,一把前端弯曲的铁器已经被烧得通红。
这不是什么牢房,叫刑房才更准确。
叶微漾以为他要用在自己身上,发丝里出了一把汗,但还保持着冷静。
她冷着眉眼看他,却在听到萨米那句话时开始碎落冰山般的伪装。
这些都是为程焕准备的,叶小姐觉得哪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