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道寂静,女人细碎声音如尖针般刺进高苒耳鼓。
她竭力昂着头颅,面靥仍是云淡风轻,然而双手指尖早已深深戳进掌心,一股寒意夹杂恶心骤然从胸口升起。
雅若眨着眼睛把话说完,见面前女人还是一如既往淡定,连神色都没有大变,与她以为的对方必定会情绪激动完全不同。
“苒姐姐……”她嗫嚅着嗓子,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想着该怎么切准要害再说一遍。
高苒漠然,一缕银亮光线落在柔白面庞,冷艳凝人,恻恻生寒。
雅若摸摸鼻尖,长睫扇出心虚弧度,“苒姐姐,你真的不在乎么?在我看来你是大城市来的姑娘,自尊心高,气性高,怎么会心甘情愿当别人影子?”
廊道边晾晒着一排排刚做好的马笼头,整整齐齐,充满新鲜皮革味。
熏风将这股味道吹至高苒鼻息,她涩着嗓子几乎想吐,但还是狠掐手心,眼睛直视对方,话语铿锵,掷地有声。
“我有问题自然会问他,有想法自然也会同他交流。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旁人来添枝接叶,更不用辛劳你来告诉我。”
一番话说得雅若面子挂不住,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高苒回到房间,将门阖闭,遍体无力只得紧靠门框,掌心早已掐得发红,血意一缕缕一丝丝从里沁出。
室内没有开灯,紫檀镜,四方桌,照片墙,影影绰绰。
她的视线明确而清晰落在床头柜——摆在上面的俄罗斯套娃。
纯手工上色的娃娃,头部围着大红羽缎围巾,圆脸杏眼,两瓣中分褐色刘海儿,手揣在兜里,咧着绯红唇角细细润润笑。
想起上次男人见她摆弄套娃时,面庞急切紧张的神情。
高苒膝盖一软几乎要当场跪跌在地,十指抖颤,慢慢儿将套娃一层层像剥洋葱般揭开,终于露出里面早已被时光风成琥珀色的囊。
一张泛黄生脆画纸,夹着一颗陈年老北京红虾酥糖。
她打开画纸,用指腹将其铺平,纸面画着轰鸣向前的绿皮火车,窗外是云南特有滇宝素兰,大捧大捧盛开。
一个十五六岁男孩忧伤望向墨绿窗外,五官夺目,眼神凄恻。
整幅画技艺高超,落笔成熟,从画上便可认出这是青春期的齐毅,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如此难过。
下面是一行被擦拭掉的蒙文,而后又用汉语在旁歪歪扭扭写上——她说她来自很远很远的北京。
——“苒姐姐,齐哥对你这么好,也是因为他从前在去云南的火车上认识了个北京的女孩子。他把你当成那个女孩子的寄托,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和你长久在一起,用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就是和你玩玩,齐哥他也从来没有想过离开内蒙古。苒姐姐,你甘心只是当个影子,当个玩物么?我要是你,我都不服气,长这么漂亮又有能力,为什么要陪齐哥困在这片草原。”
高苒蹲在地上,任由这些话语如波涛般汹涌袭来。
这才明白男人为何独独对她与众不同,原来是拿她当求而不得的替代品。
多么可笑,原来有朝一日她高苒竟也会当别人的玩物。
然而这些天来,她却对这个男人慢慢产生好感,把他当做生命中很重要,会保护她给她依靠的小黑狗。
记忆中的小黑狗。
口袋手机响个不停,高苒看都不看全部掐断,最后索性关机,彻底清静。
她如扯线木偶般将画纸折好重新塞进去,将套娃层层迭迭装好。
然后再不要呆在这里,一刻也不要。
收拾完行李,无视牧场众人目光,飞车开回医院,季桑桑nainai从海拉尔派来的人已经抵达卫生所,同行的还有两位医生。
“苒苒,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么?”季桑桑绷着煞白小脸,“有你陪着,我哥哥心情会好些。”
高苒瞥了眼腿上缠满白色绷带的男人,她摇摇头,心里乱成一团,只想一个人躲在角落。
巴图害怕季桑桑听到齐毅名字会破防,悄悄将高苒拉到卫生所走廊,说是齐哥打了好多电话给他,联系不上高苒很着急。
“苒姐,你回拨个电话给齐哥吧,他都快担心坏了。之前没接你电话,是因为他在加工厂车间,手机什么都放在柜子里。”
“我对他玩腻了,告诉他,是我甩了他。”高苒咬着牙根恨恨丢下这句话,决绝转身离去。
车行告诉她,她的车还缺零件没有修好,最快也要再等半个月。
高苒没有迟疑,买不到机票火车票,便直接坐大巴车从海拉尔到哈尔滨,再从哈尔滨返回首都北京。
只要能离开这里,无论去哪都可以。
大巴车行驶在崎岖山路,黄昏暖风拂过高苒秀发,扬扬落落飘向窗外,同一派暮色苍茫纠缠博弈。
天畔火烧云瑰红漫烂,四面千重地将浩渺苍穹织成一尾悱恻流光锦鲤,山两岸树影绿叶歪斜摇欹,渐次模糊。
驾驶座突然传来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