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皇帝大婚。太皇太后原以为皇帝定不愿娶鄂温图的幼妹,未曾想皇帝并未有拒辞。皇后还未进京,刘进便知皇后定不讨皇帝喜欢,未曾预料皇后竟如此不受皇帝待见。皇后性子不似鄂温图般嚣张跋扈,反而甚是怯弱。宫中僭越皇后的宠妃甚多,皇后又是软弱怯懦的性子,被宫嫔明里暗里挤兑挑衅也是常有的事,皇帝从未曾处罚宫妃嫔妾。皇后大婚不过四年便仙逝了,死时还未满二十。
只有刘进和大婚日侍奉在侧的宫人太监知道皇帝有多不待见皇后,大婚日帝后行完合卺礼,只待最后皇帝挑开盖头便礼成。皇帝却迟迟不动,反而问起皇后草原上的生活。皇后官话说的不好,小心翼翼的回答皇帝。皇帝沉默片刻,又问起卓力克王妃。皇后虽心有疑惑,却也具体而微的回答。
原来鄂温图说的都没有做到,她过得不好,吃不好,穿不好,鄂温图对她也不好,她将将有孕,鄂温图便移情别恋,有了娇俏的新欢。她生下一女,不久便染病死了,死时正是皇后入京前的一个月。皇帝突觉喉口一阵腥甜,身形踉跄,转身便出了殿。皇后见低头看着皇帝转身离开,渐行渐远,心酸不已。因着不知道皇帝何时归来,她端坐在榻前坐了一夜,发现皇帝整夜都未回来。
原来这就是她的洞房花烛夜。
这场建国起最为盛大的婚礼竟是这样的收场,正如她的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承琰在乾清宫坐了一夜,想起以前和环蝶的过往,发现他们的交集原来这样少。他有无数个机会将环蝶留在身边,最后她却还是飞走了。很多年后,皇帝才知道原来环蝶不叫环蝶,叫凤蝶。他忆及与凤蝶初见时,说的那句“人如其名,很是相当”,似是预示着后来的缘浅情断。
他的宠妃换了又换,宫嫔妃子倒也失了争宠之心,左不过二三月后便门前冷落,何况皇帝甚是难伺候。
宸妃是顺元十年小选入宫的,内务府包衣的出身,父亲乃上驷院卿,祖上还在后金时期便归顺了大清。后世人最为称叹的不过就是宸妃不过入宫一年便封了妃,次年又晋贵妃。然宸妃入侍十四年,却从未有妊娠之喜,饶是宫里不受宠昙花一现的庶妃格格也有一子半女傍身。妃嫔暗中咋舌,恐是隆宠太过,失了福气。
宸妃初次入侍时,紧张的心跳如鼓。皇帝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的美人,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何时见过。承琰伸手抚了抚眼前细腻白嫩的娇肤,宸妃见皇帝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有些不知所措。遽然皇帝恍然大悟,忆起四年前那个行刺的汉女眉眼和眼前的人有几分相似。宸妃见皇帝冷了眸色,翻身而起,命太监将其抬走。李菁不知何故,情急之下竟询问圣上,“妾有罪,使其圣心不豫,只妾不知何错,还望皇上指点一二。”承琰转身看向撑着身子情急失态的李菁,眸光冷淡,并未回答他,反而问起她的家世。李菁抿了抿唇,强行镇定下来,缓缓答道,“妾是内务府包衣,隶属镶黄旗,父亲乃上驷院卿李振,生于京城。”皇帝负手,眸光看向旁侧的九尾鱼灯,跳动的烛火上下跃动,将皇帝的影子拉得纤长。许久,久到李菁露到空气中的肌肤都有些冷了,皇帝转过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她。李菁看着只披着寝衣的皇帝,一时寒颤,低下头,海藻般的长发光亮柔顺,延着香肩滑落在云纹缂丝锦衾上。
侍寝的滋味很不好受,李菁有种感觉,她越不好受,皇帝似是越欣忭。次日,李菁看着身上青紫交织的肿痕,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而后李菁才知皇帝有那么多怪癖,她曾试探着问过宁嫔、诚嫔和瓜尔佳庶妃,侍寝时有没有蜡烛。宁嫔、诚嫔和瓜尔佳氏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宸妃这话问的奇怪,皇帝寝宫当然有蜡烛了。李菁看着三人疑惑不解的面容便知皇帝并未如此虐待她们,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她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皇帝折磨死。
然而素日皇帝待她倒是极好的,牵了她的手去游园看戏,什么好的赏赐她都是独一份,还给她家人抬了旗。
宸妃的失宠仿佛是一瞬间,快到宫嫔庶妃都百思不得其解,背后着人打听却一无所知。
宸妃被圈禁于钟粹宫,看着窗外梨花开了又落,遍地的梨花落于庭院,风一吹卷起尘埃,翻飞后又飘落。想起那夜的失言,她知道自己为何失宠,却不曾预料那一句话竟让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李菁看着被绑在床栏上的手腕通红肿胀,细白的手腕被勒出了勒痕,小臂一直痉挛,又疼又麻,遂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妾手腕好疼,能不能解开绳子。”方才餍足的皇帝听闻此语,瞬间雷霆大作,命太监将其抬走。李菁想跪地请罪却被太监拖了出去。圣旨当即便到。李菁被圈禁在钟粹宫,永世不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