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菁骤然失宠,宫里再次百花齐放,嫔妃未曾想竟还有再度逢春一日,宫嫔庶妃皆喜笑颜开,宫里欢声笑语不绝。
索绰罗巴雅是顺元二十一年大选入宫的。
大选当日,索绰罗巴雅同秀女进殿时惴惴不安,想着日前听闻的天子之事,甚是惶恐。皇帝瞧着最左的秀女,一时间有些许恍惚,高挑的身姿和圆圆的脸蛋神似环蝶。
吏部侍郎拜尔和之女,年十六。
索绰罗巴雅听着皇帝询问西林觉罗氏,定了定神,心里有些许失落。她容色在秀女中最好,西林觉罗伊尔吉不过平平之姿,家世尔尔,亦非八姓,皇上竟青眼有佳。皇帝询问了西林觉罗氏后沉默了许久,并未再问其他人。索绰罗巴雅想着定是被撂牌子了,未曾想皇帝撂了西林觉罗氏的牌子,随手点了她和另外一位秀女。索绰罗氏明艳俏丽,又因着年轻貌美,一入宫便得盛宠,封了德妃,比之当年宸妃还盛之。入宫不过三月便有身孕,真真的好福气。宫嫔庶妃羡慕不已,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宠爱,以后怕是后宫之主,正位坤元指日可待。大行皇后顺元十二年薨后,皇帝便再未立后,后宸妃执掌后宫,现宸妃被圈禁,便是宁嫔、诚嫔等资质老的嫔妃共同执理后宫。如今德妃位分最高,众人皆是唯她是瞻。德妃于顺元二十二年四月诞下皇九子,皇帝大喜,赏赐后宫。宁嫔、诚嫔看着皇九子盛大隆重的洗三礼,不由的想起宸妃,若宸妃有一子半女傍身,怕也不至于此,如今终生禁足于钟粹宫,到底是时也命也。
宸妃看着夜空中频频绽放的烟花,约摸已经一个时辰了,心下疑惑,今日并非是佳节吉日,何故如此。宸妃问起身侧宫女,宫女做着针线,见粉霞莲花已然绣好,咬断细线,答道,“听过路的崔公公说是皇上盛宠的德妃生了皇子呢,举宫大庆。”宸妃默然许久,转身回了宫殿。
宸妃自那夜后因风寒染了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家生宫女哭着去求太医来瞧,太医齐齐摆手推脱,宸妃见罪于皇帝,若无圣旨,谁敢去。皇帝追究起来,只怕全家几个头都不够砍。春枝一时如无头苍蝇,手足无措。乾清宫的小太监认得春枝,以前宸妃身边的大宫女,见春枝求于太医。回宫后便把消息透给了掌事太监,掌事太监听闻宸妃身子不好,琢磨良久,心中无数,遂告知大太监刘进。刘进闻此,不敢擅作主张,在围房踱来踱去,沉思熟虑,决定趁皇帝怡颜悦色时提及此事。
皇帝彼时正在批折子间隙休憩,正准备用一小块切好摆成莲花形的枣泥山药糕,闻此,直接掷了小银叉,叉子落在青花瓷缠枝纹圆盘上咣当一声响,山药糕碎成了粉渣。刘进吓得汗水从额前冒出,密密的细汗顺着太阳xue向下流,暗恼自己说错话,这么些年竟还未能知帝王心思。皇帝垂眸看着眼前的折子,并未言语。刘进低下头颅,不敢再言。良晌听闻皇帝沉音,“摆驾钟粹宫。”旋而起身出殿。
宸妃属实没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皇帝。皇帝瞧见卧于床榻,形销骨立的宸妃,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有些重合,却又不相似。薛如死前血rou模糊,面目全非。宸妃倒还瞧得出人样,只苍老憔悴了许多,形容枯槁,想来也不过一年多的年岁。
宸妃冥冥感觉大限已近,她常忆起幼时之事,不知在梦里还是在醒时。而今见到皇帝,她有很多话想问。皇帝为何看到她第一眼眼神里全是恨意?后来又为何盛宠于她?为何皇帝要命嫔妃以绳缚手于床栏?还有……为何她得宠多年却从未有孕?
宸妃满脑子的疑问,她自小便是喜欢追根问底的性子,后来她想起前尘往事,如若初次入侍时她并未多嘴,也许她会是宫中众多不得宠的嫔妃之一,或许能长寿,最终寿终正寝老死宫中。如若她那夜并未越矩,便不会见罪于皇帝,仍是宠冠后宫的贵妃,更不会被圈禁至此。
皇帝背手站在殿中,眸光透过冷清萧瑟的物事看向窗外,又是春日,蝴蝶在桃梨树前翻飞,时聚时散。黄花梨卷草纹方桌上落了厚厚的灰,日光透过满周琉璃窗映出斑驳的色彩。
皇帝缓缓的说道,“你去后朕自会护你家人世世安稳无虞。”宸妃闻此,险险落下泪来,如此甚好,她再无牵挂。宸妃深吸了一口气,一时竟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妾死后,皇上若立后,可否勿立德妃。”皇帝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语,速即转身凝视着宸妃。宸妃倒也不惧他震惊的目光,抬眼看向皇帝。德妃出身高贵,家世显赫,又蒙殊宠,入宫不过一年便诞下皇子,皇九子深得皇上疼爱,母爱子抱,如今德妃又有身孕,想是封后为期不远。她真是好运,事事皆顺心意。自己用了十年都没坐在那个位置,后来还一朝失言被圈禁至此,当真判若两渊。
宸妃见皇帝并未言语,低头自嘲一笑。果然她从来就难得到皇帝的回应。
皇帝转身大步出了殿,宸妃依稀听到了他淡淡的声音,听得不很真切,一时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皇上许诺了会照顾她的家人,这也够了。
宸妃死后,以皇贵妃礼葬于皇陵。德妃得知情绪并未有太大波动,她入宫时宸妃早已被禁足于钟粹宫,纵是再得宠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