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七号线往返秀阳山、北岗村,庄莫走进往北岗村方向车厢,秦欣悄眯眯跟了进去。
人群中,高大的庄莫很打眼,普通薄款白卫衣、牛仔裤,不掩宽肩健腰,冷竣侧脸,线条微硬朗,像游戏、动漫里的杀将,张茵确实没说错,耐看的那种俊帅。
在终点站下车,庄莫腿脚生硬、艰难地在省城最大城中村绕来绕去,说实话,戴着这差劲义肢,还不如他单腿一蹦一蹦更快、更舒服,但戴着假肢体面,能减少异样眼光投袭,还有,也不会吓着街边花花草草、小孩不是?
这个Cao蛋的世界,充满各种奇奇怪怪的规矩和束缚,包括正常人没想到的,残疾人没能自顾自残疾着;女人没能享有处置自己子宫胚胎孩子的权利。
几乎一模一样的巷道:沿道一楼铺陈各式日杂、便利店、小旅馆入口、小吃店,热闹、杂乱,店招、店名似都一样?后面鬼祟跟着的秦欣被绕晕了;
一会,她肯定绕不出去,巷道口候客摩的师傅、吃麻辣烫的胖壮花臂大哥放肆斜睨她;
她依然紧跟庄莫往前走,大不了,一会跳出来喊:忻忻,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庄莫拐进三十六巷,在二号楼道门口停下,门口左右各一用铁栏违章延伸搭建的小院子,左边院里正埋头大竹筐捡茶枝的中年女人抬头,看到他稍有点意外,略急起身开门,又一脸木然坐下,继续忙活;
他进屋时,女人拿起手机,干哑的声音发语音信息:【庄莫回来了】;顿了顿又发了一条:【要不,你买点猪耳朵熏鱼回来?庄莫不是爱吃鱼么?】
他不是完全没被拐卖、转卖过;这是第二家。他没了半条腿后,沈斌回来善后,出院不久,将他扔给他们,一对卖茶叶、兼营早餐车小生意的丧子中年夫妻。十三岁的他,已进入养不熟阶段,但也歇了逃跑的心,所有幼年记忆被有意、无意尘封、遗忘,他甚至忘了他老家叫什么州来的?全国有四五十个以【州】命名的城市
他们要求也不高,平时打打下手帮忙,有个名义上的儿子堵住老乡的嘴、慰籍丧子之痛,谁也替代不了亲生那个,庄莫帮手勤快些,女人会多给几十块零花钱。
没什么亲昵感情,彼此一天说不上几句话;他来了后,男人把家里门槛全拆了锯了,买了个镂空马桶椅放在蹲厕一角供他备用,
此时,他拆了义腿,将镂空马桶椅架在蹲厕上,坐马桶圈上舒服地大号
他洗净手出来,干瘦男人骑着电驴回来,在门口接电话:【你们玩,我到家了,我儿子回来了、是呐、回来了、哪能呐、嗬嗬】听得出,男人挺开心、得意;
院栏外,秦欣一脸苍茫茫
她、爸爸妈妈一直找他、等他、盼到他回家,他只住了一天便溜回养父母家?他三观全碎的?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又要失去他了?
也不嫌才四点多,女人在小院里撑开张小圆桌,猪耳、熏鱼装盘,迅速拍了两根黄瓜、炒了盘茄片、滚了个蛋花汤,三人围着小圆桌吃饭,男人开了两瓶啤酒,递给庄莫一瓶。
有几十斤茶得送,最远的一家在工业区,放他们门房就行。女人的话没头没脑没指向,话音刚落,庄莫闷闷应:【好】。
基本都是男人在咶噪,庄莫话不多,但也不像在秦家时,一个屁也不放,他甚至说,【熏鱼太甜了】;
【你不要,拿来,这家生意好得紧。】好像女人将他碗里剩的熏鱼块夹过去吃了。
天色浅灰时,庄莫拉着辆载着几十斤茶的小三轮走出院子,关门、转头发现蹲在院栏脚的秦欣。
秦欣缓缓站起来,蹲久了,脚麻,头晕,晃了晃。
庄莫蹙眉,你在这干嘛。
她跨上前,抓住他手腕,脚发麻失重,差点撞进他怀里,他不着痕迹往后退。
她一个微跄,买卖同罪,秦忻你要搞清楚!他们是买人口的罪犯,不是你的养父母,不是你的亲人!她白皙虎口、手指握紧他蜜色粗壮手腕,奇怪的视觉冲击,仿佛昨晚细嫩小手抚挲、按摩、拿捏他丑陋残缺断肢
然后?庄莫甩开她的手,跨上车座,单腿踩了几圈车镫,远离院子。
我要告他们。秦欣跟了上来。
庄莫握紧刹车把,冷冷看她。
她知道表弟、秦梓秦志那对熊令他不快乐,但还有她不是?分开十余年,秦梓秦志在你被拐走后出生的,彼此都需要时间融合,忻忻哥!她迎视他,透着认真极的耐心、温情,和照在她脸上的夕阳余晖,一道将她原本的妩媚妍丽晕染得更为温醇浓烈。
回家!秦忻!她又握住他手腕,拇指上下抚挲,仿如昨晚抚挲他残肢。
昨晚他们俩不挺好的?尽管荒唐,但他们靠近些许了不是?小手继续往上拿捏、揉弄、靠近他略敏感怕痒的肘弯
他低头看了几瞬,突然抬头问:你是不是没男朋友?
她瞪他!艳眸幽敛,仿如自带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