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安无事,直到晚饭之时,又生出波澜。
晚饭严格按照人头发放,每人只能得到一个拳头大小的粗面馒头。张秀珠拿了一个馒头后,紧皱起眉心。这个馒头还不够塞牙缝的!
她东张西望,趁着士兵不注意,又抢了一个馒头。
云芜绿看在眼里,出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将那个多出来的馒头拿回自己手中:“你多吃一个,便有人没饭吃。”
张秀珠不甘心地道:“那个赵婉不是不吃么?那她的馒头就归我了。”
赵婉饿了一整天,眼睛发直地盯着馒头:“谁说我不吃?”
“我不管。我吃得多,必须要吃两个馒头!”张秀珠嚷道。
云芜绿眼见放饭的士兵要拔刀,立刻呵斥道:“都闭嘴!一人一个馒头,只少不多,想掉脑袋吗?”
张秀珠也看到士兵抚在腰间的手,立刻噤声,躲到角落里啃起了馒头。
“既然一人一个,那我的馒头呢?”赵婉问道。
“你恶言中伤他人,若是想吃饭,便当着众人先向我道歉。”
赵婉咬紧下唇,双眸愤怒地瞪着云芜绿,最终无奈地道:“公道自在人心。我以后绝不提你的任何事。”
云芜绿捏扁了馒头:“你便是这么道歉的吗?公道自在人心?”
赵婉又泪眼婆娑地道:“你冲我耍什么横!你有本事去外头耍啊!”
“外头的人,我还真瞧不上眼。我若是想走,随时可以一走了之。但我觉得,你们值得我留下来。”就像主子扶持她一样,她也要帮助这乱世中的女子。
“你这个瘟神,赶紧走吧,把我的馒头还给我!”
赵婉起身来抢,云芜绿将馒头捏成几块破碎的面团,丢在地上:“这是你求来的。”
赵婉潸然落泪,缓缓地捡起地上的面团,捧在手心,嗫嚅道:“终有一日,我要撕破你的脸!”
“随便。”云芜绿满不在乎地道。
“快吃!”外头忽然走来一列士兵,每人端着一大盆脏衣裳,摞在院子内。
“每人拿一盆,今夜洗完。”领头的人下令道。
众人只得狼吞虎咽地吃完馒头,排队领脏衣。十几个士兵随后犹如赶羊般将百来个蓬头垢面的女子赶入城郊的林中。
九曲长河沿渑池郡而过,她们就沿着长河浣衣。星河鹭起,影湛波平,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捣衣声。
云芜绿就在张秀珠一旁,压低声道:“你洗完跟我走。”
“去哪里?”张秀珠没好气地问。
“我给你找了吃的。”云芜绿掀开盆内的脏衣,竟然有一条肥硕的鳜鱼!
云芜绿不动声色地盖住了鳜鱼,小声地道:“我知道你吃不饱,但是你不能抢别人的吃食。”
张秀珠震惊不已,本以为先前那些吵闹让她和云芜绿成了冤家对头,没想到云芜绿竟然会主动体谅和照顾她的难处……她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人,眼眶登时红了:“对不起,我是真的太饿了……”
“嗯,我明白。”
张秀珠默默地将衣服都浣洗完,用手肘悄悄地捅了一下云芜绿的胳膊:“我好了。”
“嗯,把手给我。”
张秀珠伸手,只觉得手腕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耳边起了风的声音。少刻之后,喧嚣皆尽,只有风穿林隙之声。
张秀珠忽然觉得脚底的泥地也硬了几分,她这才发现她们竟然来到了一处草地之上,周遭早已无了战俘和士兵。
“咦?你有这等功夫,为何要留在这里受苦?”张秀珠问道。她终于相信云芜绿所言非虚,云芜绿真的可以随时一走了之。
云芜绿挽起自己的衣袖,掏出活蹦乱跳的鳜鱼,反问道:“你相信命吗?你认命吗?”
张秀珠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茫然道:“不知道……我家人死了,我也活得生不如死,可能就是命不好吧。”
“我从小聪慧,别人参悟不透的知识,我却能举一反叁。比我愚钝之人,可以入朝为官;功夫不如我之人,可以驰骋疆场。但我,为何不能出将入相呢?”
张秀珠一愣,回道:“因为你是女子……”
“所以,我就想问问世道,为何女子不能出将入相呢?”
张秀珠皱起眉。晏语柔这是在说胡话吗?
云芜绿继续问道:“所以,一文不名地死了,你甘心吗?你认命吗?”
张秀珠默然。
“楚人将你的家人炼油,将你囚禁在此处,终此一生,你为仇人当牛做马,你就这样认命了?”
“我没有!”张秀珠骤然大喊,惊起林间的几只鸟雀。
“你身形高大,手劲十足。若是接受训练,假以时日,定能拜将封侯,你愿意信我吗?”
“可是……我只是屠户的女儿。”
“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成功了,无人会在意你来时之路。”
“我……”张秀珠瞪大了双目。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