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大片苇草丛,周围的越来越安静的环境变得Yin森恐怖起来。若是往更深的地方行走,没有火源是万万不行的。
长津停靠在一只腐朽的树根下,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只燧石和一片铁制的火镰。铁片被用力与石块敲击了几下,灰黑色的石头冒出火星,溅在一团质地蓬松的火绒上,他连忙拾起细长的木枝,用吹气的办法引火。
直到一张白皙的脸变成了小花猫,那根木枝上的火焰终于被成功引到了沾了沥青的火把上。
见到明亮的火焰,长津龇牙笑了一下,随手抹了一把脸,也不顾洁白的袖子上的脏污,小声嘟囔着:“这火石用起来可真麻烦呀……”
可,谁让他在去年寒冬把那只昂贵的火折子送给了半路上一个饥寒交迫的乞丐呢?
头顶扭曲交错的树枝织成了一张密集的巨网,遮蔽了皎洁的月光,只有零星几束亮光像箭羽一样,在shi软的青苔上落下细小的光点。
那只妖兽的行踪十分明显,杂草与泥地都有它行走过的痕迹,只是脚印十分凌乱,它的本体形态似乎远远不止仅有四足这么简单。
沿路的荆棘被它践踏在泥土中,倒是给长津行走的路径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可细小的枯枝与钩子仍不停地勾挂着他的发冠与狩衣,最终走到空旷有水的地方时,他已经有些累了。
妖兽的气味大约就盘旋在这附近,那股令人喘不上气的血腥味在森林的中心点已经浓郁到了极限。
长津将火把插在了松软的泥地里,蹲下身去,双手掬起湖水,准备洗一把脸。
冰凉甘甜的浸润了干渴的喉咙,从喉管一路流入胃袋中,滋润了狩妖师有些疲乏的身体。他又舀起几捧水,一连喝了十几口,眯着眼扬起脑袋惬意地望着头顶漆黑的穹宇。
这片毫无人迹的森林没有一丝光线,也没有一声来自动物的叫声,寂静得就像坟场。若是普通人在这里呆上一会儿,定会吓得瑟瑟发抖,哪还有闲情雅致像他一样欣赏着流淌的星河。
长津的耳朵微耸,密林中妖兽搏动的心跳在他耳中听得异常清晰。
那是一只十分强大的魔物,它心脏的震动轰响如雷鸣,以急促的鼓点般的速度击打着狩妖师耳廓深处的鼓膜。
他咽下一口冰冷的空气,右手甫一覆上玄铁清弓,整个人却被近在咫尺无形的巨大压迫感扼住了喉咙。
一条炙热得宛如火舌般的软物从他的脸颊擦过,长津清澈的眼底倒影出一尺长的赤红色触手。
他两只瞳孔紧缩,手心握住弓体,涂满见血封喉的毒ye的箭羽已然搭在了紧绷的弦上。
那条触手如同闪电般骤然回撤,在空气中晃出无限的残影,被割裂的风声嘶吼着“呼呼”悲啸。
与此同时,长津松开鹿筋弓弦,桃木箭矢追着红色的触手而去。
“砰——”木箭将那软滑的活物牢牢钉在了一颗千年老树之上,它疯狂扭动着宽大的rou条,发出尖锐的“呜呜”惨叫,宛如一只菜板上的章鱼。
长津撑开双袖,身躯一闪,急奔至不远处的金丝檀树之下。
“哈!被我捉到了!”长津轻快地笑了一声。
他瞥了一眼它蜷曲的rou舌,末端处被箭头钻开的伤口已经开始腐化,流出一股股乌黑的脓血。他绕着大树走了一圈,认真研究着这只恶心的rou条的整个身躯匿藏在何处。
整条触手只有尾稍被他钉死,它看起来远远不止一尺长,从上至下逐渐变宽的舌苔紧紧覆在地面上,弯曲着的rou苔层层叠起,不时分泌出透明ye体,响起“菇滋菇滋”的水声,向更黑暗的密林委蛇而去。
长津背朝凄冷的满月,削铁如泥的青铜剑瞬间出鞘,发出“嗡嗡”的金属声响。
他忍住头皮发麻的反胃感,微微弓着腰,朝触手的本体走去。
可他每走一步,颅内的血ye就往上更翻一层,带起头晕目眩的窒息感。才走了十步,他已经双眼发昏,喉咙干涩,脊背上的狩服全部都shi透了。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长津从未感到过恐惧的心底居然开始动摇了,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一大片宛如墨汁般黑暗而腥黏的ye体,散发着神秘而远古的气味,无间断地变换着它圆滑如球状的姿态。
就在长津的脚底踩上了一片干燥的枯叶,那细碎的“咔啦”声在这片狭窄闭塞的永夜之中无限放大,宛如劈开山峦的巨型闪电。
糟……
长津的思维状态还未完全形成闭环,一双纯金色琥珀般的兽瞳突然出现,浮在了他眼前一寸的地方。
少年汗毛乍起,他几乎是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僵硬的身体像是被滚烫的铁浆铸住了,就连他的脑浆都完全凝滞,无法思考。
面前浓重的黑暗中渐渐浮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副很难用人类的语言来形容的外貌,英俊到极致的邪诡,令人无端联想到永恒的虚妄,疯狂,性欲。这是来自上古时期的死亡,它曾以空洞的姿态永生在荒芜宇宙中的面貌。
他是“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