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年轻的塞缪尔.巴德来说,他的导师,泰lun.奥尔曼,是世界上唯一的光。
塞缪尔有着天使般的空灵美貌,一头秀丽的银发是他的标志,性格却极其孤僻,就算在艺术学院里,也很少和其他学员接触,幸好他家境宽裕,足以让他在校区内租了一栋小别墅,也不需要多去上课,绝大部分时间都躲在这个小小的天地中,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是他的画室,摆满了画具和带支架的画布。
外人都说他是有天赋的,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只对画画感兴趣,既不是要拿去展览获取名利,也并非给人观赏惊叹夸奖,仅仅只是想画罢了。
当然,无论如何他确实是学院的一份子,不过那些事情他家族的人也早就帮他打点好了,只要偶尔出现一下,那些老得满脸皱纹的教授都会慈祥地招呼他,给他的出席报告填上满分,再微笑着目送他离开,仿佛这本来就是学生的本分一样。
只有泰lun,拒绝了。
而且不止拒绝帮他填出席报告,还经常来这栋小别墅找他,想要说服他多去学院上课,当一个好学员什么的。
一开始塞缪尔对此相当厌恶,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这么执着,这种所谓高等学府不过是富裕者获取名衔的地方,从来都对成绩和学员质量没有要求,就算他一次都不去上课,那群老教授也会照样满脸堆笑地将证书奉上。
所有学员都是一样的。
表面光鲜亮丽,骨子里却早就腐朽,早已麻木。
泰lun天真的想法根本可笑之极,谁都拯救不了,他只要维持现在的生活就好,就算这样堕落下去,都与泰lun无关,估计那个人也很快就会放弃。
他是这么想的。
但很可惜,泰lun不但没有就此放弃,反而换了种方法接近他。
没有再提那些让他上课的事情,甚至也没有带上教师那装满书本的皮箱,而是穿着上了休闲的服装,带着一束花,静静地站在门口,在按下门铃,发现他在从窗帘间透出的窥视后,挥了挥手中的花朵,摊开了手,表示自己的来意并非如往常一样。
“.......”
塞缪尔本来不想搭理他,但那人手上的,是他最喜欢的鸢尾花,正好他最近想画鸢尾花组成的花簇,对方带了实物来,他自然也不想再出去,接触那些不熟悉的花店老板。
所以他还是下楼了,第一次向这个奇怪的导师打开了门。
也许是那束花的缘故,塞缪尔对泰lun的抗拒心也减轻了少许,任由对方踏进属于自己的私密庭院,好奇地环视观赏。出乎意料地,泰lun虽然是教师,却有着风趣幽默的性格,并不只是像那些艺术家那样假惺惺地赞美他的画作,反而话题更多地落在画作的题材,轻松地说着花,说着晨曦,说着黄昏。
一直以来塞缪尔都只是单纯地画着而已,他认为自己不会对那些事情感兴趣,但当那些事情出自泰lun之口,他却不由自主地聆听,想象着对方所说的一切,直至对方离开后,他才发现时光悄然流逝。
没有苦口婆心的规劝,只有如同辈间的坦诚交流,是塞缪尔从未有过的经历。
泰lun并不是只来一次,就像之前试图说服他一样,只要有空就会过来拜访,每次都会带着不同的礼物,或是花束,或是音乐盒,虽然不知道对方做这种无用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塞缪尔还是会在迟疑片刻后打开大门,如常地将这个奇怪而执着的导师迎进来。
只要对方不提那些恼人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和对方相处的,他想。
逐渐地,只有他一人的庭院里,多了另一人的身影。
没有那道身影时,天幕灰暗,风是停滞的,画作中的景色依然色彩斑斓,却不再让人心动,只会冻结在画框内,像无声的建筑物一般寂寥,但只要门铃响起,大门打开,那熟悉的皮鞋身踏入地板的刹那,微风仿佛也重新流动,画中的花与虫跃然而起,对着谈笑的两人盛放,鸣叫。
塞缪尔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许只是想单纯地和对方呆在一起而已。
但在不知不觉间,他愿意听对方聊学院里的事情,会在对方说那些捣蛋学员时捂着嘴笑,会在对方讽刺那些腐败的老教授时也跟着谴责,甚至连对方说起上课的事情时,他原本满腔的反感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反而认真地思考了许久,思考了整整一晚。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主动踏出自己的小世界,像个普通的学员那样,坐在了教室里,认真地聆听导师的宣讲。
画作中孑然而立的木槿,化为生机蓬勃的花园,在抹上黑墨的夜空中,星辰悄然现身在云间,连薄雾中央的晨曦都变得光芒万丈,让其下的绿茵染上清新的柔光。
他的导师,泰lun.奥尔曼,是他唯一的光。
但这道光,就像苍穹下的耀阳一般,无论曾几许璀璨,终究会随着时间渐落,披上澄黄暗淡的光环,在黄昏的终曲尾音飘然逝于夜色。
当他终于与其他学员共同完成了一副大型油画,不顾身上油彩的脏污,奔向泰lun的办公室,想要诉说满心的喜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