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完一觉,她眼睛就不痛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见光。
“哥,哥!”她喊来万能的杨夏,“哥,我眼睛不痛了。”
杨夏带着饺子的香气走进来,说:“那我给你拆绷带,你不要睁眼睛,要是疼就告诉我。”
“包的什么馅的饺子?”她像小狗一样嗅气味。
“猪rou白菜,和猪rou芹菜。”杨夏拆开那个已经松了一半的结,一圈一圈的解下被眼泪浸shi了的绷带,“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他把绷带团在手心揉,看着她浮肿泛白的眼皮心疼的不行。
杨冬还带点午睡醒了之后的迷糊,她慢慢睁开眼睛,和他撒娇:“哥,我要吃白菜的。”
她睡觉的时候把衣服脱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一件单衣,这会凑过来,软绵绵地挂在他身上,他有点扛不住。
杨夏清了清嗓子,说:“那你起来去吃,饺子刚下锅呢。”
杨冬眼睛已经大好了,她慢吞吞抬头看了他一眼,很不情愿的下床,“哥,我要换衣服了。”
“……噢。”杨夏耳朵不自然地红了,垂着头往外走,手握上门把才恍然大悟:“刚刚没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要我端来给你吃?”
“不是。”杨冬幽幽道。
“杨冬,你吃几个饺子?”妈妈在半开放的厨房忙着包饺子,她注意到杨冬出来了,下意识地问道。
杨冬松了一口气,说:“八个。”也不敢吭声说要白菜不要芹菜。
妈妈给她数了叁对,下锅煮,“等下还要吃晚饭,现在少吃点。”
杨冬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饺子很快熟透翻滚浮起,被盛在彩陶小碗里,浇上一勺排骨高汤,再递到她手上。杨冬想起在公寓里的那个白瓷碗,当时台湾妹子说这对碗好看,买回去我们一人一个好不好啦。于是买回去,第二次搬家的时候还磕了一个口子。
家里暖气开的很足,她却开始发冷。
——
和杨夏这种“别人家的孩子”迥然不同,杨冬简直是反例,一个班的学生里面假使有第一名,那必然也有倒数第一,杨冬就是那个倒数第一,她是那种很乖很努力,学习却不鸟她的学痴。
杨妈妈郑颂歌觉得她在儿子身上少花的心力在女儿这里找补回来了。郑颂歌对子女教育特别重视,单看杨夏可见一斑,她经常对杨冬耳提面命:做人要出人头地,读书不行那也得有一技之长!
于是兜兜转转,把小杨冬送去学芭蕾了。这一学就是十年,从少年宫的兴趣班到八千一课时的私教,再到国际名师班……值得一提的是杨冬上的是全日制普通中学。
杨妈妈郑颂歌在高考分数下来第二天给了她两张表,一张A高的入学申请表,一张大学志愿表。
去更好的高中复读一年,或者去上大学。
“我每天晚上练的白练了?”杨冬用一种迷惑又平静的语气问妈妈。
总共九个大学,五十四个专业选择,没有一个芭蕾相关。
她很疑惑,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练芭蕾,为什么?她不管多么有天赋,事实上她需要每天进行两个小时以上的训练,甚至请假去比赛,白天又要去刷题刷题刷题,大小考考个不停。
杨冬自己都觉得荒诞。
她把英皇芭蕾舞团的offer拿出来,盖在那两张表的上面,和妈妈说,“我想去lun敦,去跳舞。”
她不想再听话下去了。她不是杨夏,她很笨,做这个家里的孩子很累。
杨冬吃着芹菜猪rou饺子,突然想通一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
她不喜欢跳芭蕾。
是的,和她不喜欢读书考试一样。她在这两者之间都被迫投注了太多Jing力,对两者有着不相上下的厌恶。只是郑颂歌当初把应试教育和芭蕾分裂开来,让她去选前者——于是她选了后者。
杨冬安安静静坐在餐桌上吃完半碗饺子,把那个彩陶碗放到水槽,离开厨房时她看了一眼,妈妈沉默地剥着栗子,饺子的鲜香味和板栗的甜味混在一起,熏得她更饿了。
她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发消息给杨夏,说她明天就走。
她以为可以面对妈妈,进行沟通,但是现实是她和郑颂歌待在同一个空间就觉得呼吸困难,更不要想着说服她。
杨夏在自己房间呆着,他本意是想留出空间给家里两个女人交流,也有注意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动静。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妹妹的消息,“哥,我明天就回lun敦。”
他第一反应是,啊,还能留下来吃一顿年夜饭。
事实上,杨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杨夏推开门,就看到她在拾掇房间,行李箱半开着,里面的一些礼盒被拿出来,乱糟糟地放在地板上,空出来的地方被以前遗落在这里的旧物填满。
听见开门声,妹妹抬起头看他,泪流满面的。
杨夏头都大了,“又怎么了,妈说你什么了吗?”
杨冬真的没想哭,可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