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拙砚领着谢情往后头休息去了。
许丞怕吵着他们,没叫空姐,自己往茶水间里拿了一套茶具出来,摆开阵势泡了壶大红袍,又拿了几样点心,想着他们俩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安顿好。
可没想到程拙砚很快就又走出来了,在许丞对面坐下,拿起一杯茶来抿了一口,"这是什么茶?"
"大红袍,这趟回老家他们送我的,先生怕是喝不惯吧?"
"的确。"
他话虽这样说,到底出于教养,还是慢慢喝完了。
许丞往后头看了一眼,又拿询问的眼神去看程拙砚。
程拙砚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睡了,"她太累了。"
两人就压低了声音商量起公务来。
外头天色黑下来,空姐来问要不要关了大灯休息一会儿。程拙砚殚Jing竭虑了这么久,心里紧绷的一根弦直到这一刻才松了一松,也的确是觉得疲惫得很,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许丞一半是不敢打扰他,一半又是可怜他,也靠在椅背上闭起眼睛,不一会儿又听得程拙砚说:"听说你太太又怀孕了,还没有恭喜你。"
一说到这个,许丞就忍不住的喜笑颜开,"哎,谢谢。刚发现那会儿她还跟我乐,说想不到三十大几了还能怀上老二。先生你说,才三十多怀孕怎么就怀不上了,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这是骂我不行还是怎么着!"
他一说起老婆孩子来就刹不住,絮絮叨叨地又讲了会儿大女儿的事儿,"哎呀,然后她乐完了又发愁,老大才刚能好好走路几天啊,又有老二了,这老二生出来了可怎么照看?女人当了妈可真是...难怪都说婆婆妈妈的,这可不就是嘛。以前那爽利劲儿都没了。哦,也不是,冲着我倒还有,半夜踹我起来给她端茶送水的..."
他嘴上抱怨个不停,脑门儿上却明明白白写着甘之如饴四个大字。
程拙砚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羡慕:"你家里又不是没有帮佣,怎么还要你端茶送水?"
"她说不一样,帮佣是外人,我是自己人。她这话一说出来,我能怎么办?可不就得老老实实地伺候她?带孩子也是,说我是亲爹,谁都比不过,怎么办?半条命都被这小娃娃折腾没了真是..."
自己人?
外人?
程拙砚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舱谢情的方向。
打从一开始,她好像就客气得很,从不支使他,不要说端茶送水了,连要他陪着都没有开过口。想要什么东西,想去什么地方,她自己就安排了,最多只问一下他让不让去。
原来是从没拿他当过自己人?
可到底什么是自己人?
他这才发觉,自己从未见过真实的夫妇或是情侣相处的模样。
那么她和那个小工程师相处的时候,又是什么样?也会半夜叫他起来倒水么?
会的,他们在那个路边的小店里喝粥的时候,她一直叫那个男孩替她拿这拿那的。
原来是因为他是' 自己人' 。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有一种冰冷的恨意涌上来,毒蛇一般缠住了他的心脏。
然后他又想起下头人偷拍的,许多他们相处的照片。
一阵剧烈的头疼突然袭来,像是什么东西钻开了前额似的,程拙砚"嘶"了一声,闭起了眼睛。
许丞看他脸色不好,忙问:"怎么了?"
"太久没休息了,头疼。"
他摇了摇头,睁开眼看向窗外的黑夜,强令不再去想她在别的男人面前截然不同的样子。
"你走了这许久,手上的事可还压得住?"程拙砚换了个话题。
"放心吧,"许丞正色道:"夏家现在不行了,老头子中了风,两个儿子又争了起来,正是一盘散沙的时候,咱们回去了正好收拾残局,这回要拉拢人心,先生别再用那些雷霆手段了,该是怀柔的时候..."
他顿了顿,又迟疑道:"可这样一来,太太那里..."
"小情好像很介意她,还是离婚吧。我有心与她重头来过,很应该摆正姿态。"
他说到这里,突然很想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姿态。
"许丞,我以前一直以为你会喜欢那种听你话的小姑娘,怎么你太太又比你大两岁,听起来似乎还很凶悍,你却生怕她跑了似的,当年一出院就心急火燎地要娶她?"
许丞说到老婆就又笑起来,"听话小姑娘?没用的男人才喜欢女人听话,贪图人家好拿捏,有什么意思。我讲的是两个人旗鼓相当你来我往的那个劲儿,她怎么折腾我,都是情趣。两口子有什么话都好说,没有谁压谁一头,也没有谁就是一家之主的。我就喜欢这个,觉得这才是家。"他笑着又把话题扔了回去,"话说回来,先生要什么女人没有?谢小姐凶得很,又能闹,还不是千方百计地费劲了心思要把人弄回来拘着?不也是一样嘛。"
程拙砚听着他的话,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