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郝向明的身体撞到了身后的树上,新春刚长出来的一片绿叶经受不住这猛烈的冲击,从枝干上脱落,悠悠荡荡落下。陪同着这半夭折绿叶的,还有从郝向明眼中滚落而出的眼泪。绿叶掉落在郝向明脚边,承接了郝向明的泪水,折射出他那张惊愕的脸。
方才的二十分钟,是郝向明这一生里最漫长最煎熬的二十分钟,宋乘的声音充满了无法抑制的谴责和愤怒,控诉了温乐是如何被郝向明的养父养母欺骗,关进疗养院里进行生不如死的所谓的矫正治疗;而养父养母再次出现在温乐面前时,大受刺激的温乐又是如何Jing神失常地在鬼门关晃悠了一圈。
“宋乘,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乐乐他真的……”泪水模糊了郝向明的视线,眩晕中他仿佛看到了弟弟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和瘦削脆弱的身体,他甚至听到了弟弟的求助:“哥,救救我,救我出去……”
“是不是真的,难道你看不出来?你跟他上过床,你就没有看见过他身上的那些伤吗!”
泪水滚落,掉进了郝向明的衣领子里,冰凉,就像温乐那怎么也捂不暖的手。是的了,宋乘说的没错,他剥光乐乐的衣服和乐乐做爱的时候,当然注意过乐乐身上的伤,后背那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圆形伤口,不就是温乐在疗养院里经受针灸治疗时被扎出来的么?
“……你知不知道那些针有多粗?温乐说每一次他被针扎的时候,仿佛整具身体都被捅穿了!”
乐乐手腕上那一 圈浅色的伤痕,不就是他反抗针灸大夫后,被吊着罚站留下的痕迹么?
“……冷暗被罚站了两天,吊着手,吊链扎入皮rou里,他没法上厕所,苍蝇虫子绕着他飞,在他身上爬来爬去,你能想象这有多难受多恶心吗!“
还有乐乐出租房里的胃药……
“……疗养院里的那些畜生逼他吃药,他只能在那些畜生离开之后抠着喉咙将药都吐出来!你知道抠吐有多难受么?不知道的话就上网查一查!越抠越难吐出来,先是放手指进去,接着整只手都放进去!胃酸腐蚀喉咙,指甲划破喉道划出血,你能想象那有多难受么!”
“……郝向明啊郝向明,冷暗是真他妈眼瞎才会爱上你这么个玩意儿!他在那地狱一样的地方里受苦受罪,被那些畜生凌辱虐待,而你呢?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要是没有我告诉你,你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跟着你那两个畜生都不如的养父养母吃香喝辣过好日子!你他妈的告诉我,你配当他哥哥么,你配他为你这么牺牲么!你他妈配得上他那么爱你吗!”
郝向明像是被抽去了所有丝的一只脆弱的蚕,无力地顺着树干滑倒在地,树干粗糙不平,在他的背上挂出划痕。
郝向明五指抠着泥土,指甲崩裂渗出了血,他胸口疼得要裂开,哭得几近窒息:“我不配……我不配……”
手机掉在了地上,一大串眼泪落在了红色的挂断键上,宋乘还没骂完就听到了手机那边的“嘟嘟”声。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更生气地骂了一句脏话,差点就要把手机在地上:“Cao,什么玩意儿!”他以为郝向明受不了自己的骂才把电话挂断的。
通话结束后,宋乘连抽了两根烟才将怒气压下去,他越想越觉得冷暗的这个双胞胎哥哥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知道真相之后还是这样一副懦弱逃避的模样,还他妈挂他电话,冷暗真的是瞎了眼昏了头才会爱上这么个东西。
可是他再不平又有什么办法呢,冷暗就是爱上了他哥,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爱情这个东西,从来就没有理性可言。
宋乘无奈又不甘地摇摇头,将烟头掐灭在阳台的花盆里,房间里传来了一阵响,接着是拖鞋的趿拉声。宋乘回头,看着冷暗走向自己,嘴角微微扬了扬,挑着眉毛说:“哟,醒了,一觉睡到大中午,不错啊。”
冷暗穿着宋乘的衣服,有些大,宽松地罩在他瘦削的身上。也许是因为刚醒,冷暗的眼神还有些迷糊,这更让他在滑稽之中又多了几分迷迷糊糊的可爱。
这几天他一直呆在宋乘家里,要么睡觉,要么醒着发呆,不哭不闹不发飙,宋乘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也没什么颠三倒四的话,可就是让宋乘觉得他怪怪的,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
宋乘偷偷问了一下冷暗住院的那个医院里的医生,医生说是心理问题,建议进行心理治疗。可是冷暗对于心理治疗的排斥和恐惧,宋乘是知道的,所以也就没有后续了。
冷暗看见自己的手机就放在宋乘搁在阳台围栏的胳膊旁,皱眉问:“你拿我手机干嘛?”
“刚才在客厅里听见响,就接了,怕你错过什么事。你都失踪几天了,你们筒子楼的人和你那些外卖兄弟们应该都挺着急的。没想到是个诈骗电话。”
冷暗不满道:“多事。”
他走过去拿起手机,查了一下通讯记录,什么都没有,便怀疑地抬头看宋乘:“通话记录呢?”
“既然是诈骗电话,还留着干什么?当然是删了啊,怎么,你还想跟骗子聊天?”
冷暗更加不满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