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晓天醒过来发了一会儿愣,慢慢坐起来。他整个人跟被撞散了架儿的破自行车儿似的,除了轱辘不转哪都能转,除了铃铛不响哪都能响。
屎黄色(shǎi)儿的府绸窗帘儿半拉着,外面透进来晃眼的光亮打在墙边的一团布头儿上,陆晓天眯着眼睛恢复了几秒,才看清那是张中年妇女审美的碎花儿布艺沙发,坐垫儿上扔了一个敞着盖儿的行李箱,箱子里冒着尖儿堆着皱皱巴巴的衣服。他来回看了看,除了放着乐器、音响的角落,整间屋子都像刚被飓风卷过一样。
陆晓天想从床上下去找内裤,双脚着地却没使上劲儿,咣当一下摔坐在横七竖八躺着套儿的人造革地板上。
史铮听到这么一声儿,猛地坐了起来,往那器材那边看了一眼,确定它们安然无恙,就一仰头又倒下去了。
陆晓天哆哆嗦嗦扶着床站起来,听见史铮闷在枕头里问:“几点了?”他四下张望,没看到表,只好去门口捡起自己的裤子去翻手机。
“快4点了。”陆晓天说。
“你起那么早干嘛?过来再睡一会儿......”床上的男人一边挥动手臂一边说。
“是快下午4点了......”
“我Cao!”史铮又弹起来,骂了一声,“4点半排练!”
陆晓天酒醒了就有点犯怂,心里揣度着史铮这是不是一个告诉他应该赶紧滚蛋的暗示,于是垂下眼睛拎着裤子站了几秒,小心翼翼地问:“我能洗个澡再走吗?”
史铮挠了挠一头乱翘的半长头发,不知道从哪摸出烟盒,点了一根儿,大大咧咧盘腿坐在床上,很随意地说:“不着急,说是4点半,5点半人能到齐就是烧香了。”他往床边易拉罐里弹了一下烟灰,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叼着烟从床上站起来,“我给你调水,妈逼的破热水器有点儿毛病,房东拖了俩月了也不来修,你不会用,弄不出热水。”
陆晓天跟着史铮进了厕所,看着男人在他面前无所顾忌地放了泡尿,然后举着胳膊捣鼓那个老式燃气热水器。男人的个子很高,卡在小小的厕所里顶天立地,唇边叼着的烟熏得他眯起眼睛,史铮的英俊非常特别,浓眉挺鼻支撑着一张非常男性化的脸,却有一双上挑且shi润的眼睛,显得细腻又带着点妖气。陆晓天一不小心就看痴了,他难得被人照顾这种生活小事儿,刚才拎着裤子时的一点沮丧,一下就记不得了。
史铮放出热水,把烟头扔进马桶里,对陆晓天招了招手,说:“正好儿都光着,一块儿洗了吧。”
水点又噼噼啪啪砸在瓷砖地上,热水器边镶着毛玻璃的小窗户开着一条透气的缝儿。陆晓天看到水蒸气从那道缝儿里呼呼的被吸出去,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夜自己在这个屁大的厕所里被cao得嗷嗷叫时,邻居到底能听见多少,他臊得低下了头,正好又看见洗手池下面的柜门上干着一滩诡异的白渍......
“发什么愣?过来啊,宝贝儿!”史铮说着把陆晓天拽进了只拉着浴帘的淋浴间。
陆晓天觉得脸上发烧,太喜欢了反而不敢造次,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矫情。史铮则盯着陆晓天被热水淋shi的后脖颈子,那上头斑斑点点不是淤痕就是牙印儿,他琢磨着自己昨天可能玩得有点太大了,就伸手摸了陆晓天两把,问他:“没事儿吧?”
“嗯.......没事儿.......”陆晓天正低头用水冲头发上的泡沫,声音混着chao气听不出情绪。
“欸,我还挺好奇的,你是怎么跟吴昊说的?他虽然知道我男女都行,但以前搭过来的可都是女孩儿啊。”史铮简单快速冲干净已经准备拿毛巾擦干了。
他看见陆晓天回过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蛇头的吴昊?我没和他说过话,我不认识他.......”
史铮砸吧砸吧嘴,咽了一口唾沫,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Cao,问这个干嘛呢?你刚给人家开了苞,转脸就发现cao错了,这对面要是个胡同里的大蜜(北京话,依旧是漂亮姑娘的意思),估计已经大耳刮子糊上来了。
“所以.....弄错了.....是吗?”陆晓天放下在头上揉搓的手,抿着嘴看向史铮。他原本也没敢期待什么,但现在心里着实滋滋啦啦油煎火烤似的疼,倒不是平白被睡了的委屈,而是“我果然就是个错误”的自我嘲讽又在作祟。他爸那个老畜生每回喝醉酒胡言乱语时,就老说什么“我当初就不该生你这个小畜生”,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没想到这个时候再次感觉到了旧伤疤被撕开的难过。
“不是!”史铮看见陆晓天那双被他亲肿了的薄唇都快抿成波浪号了,立刻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有什么弄错了的!”史铮一个搞音乐的,虽然玩得是大众眼里不入流的玩意儿,而且还是粗野狂放的金属摇滚,但他能作词能作曲,骨子里还是很有艺术家式敏感的。他一时不知道这事儿弄成这样该怎么办,但嘴上可没停,“我又不是卖身的,闭上眼谁都能行。就说是误会,那也.....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他想了一秒,抖出句摇滚界大前辈前妻的歌词,打算用胡扯来缓解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