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没陪在阿浩身旁。
他因陆浩濒死而昏迷的时候他就明白了,他和陆浩本就是一人,如果陆浩去世,他自然也无法活下去。
“别哭啊,笨蛋。”
念,还有一丝茫然:“你们一脉,真是像极了皇兄。”
但对他来说,陆浩不一样。
因为对他来说,那个世界就不存在奇迹了。
母子两人又交谈几句,贺夫人道:“你和阿浩待一会吧,知道你想他。”
若是阿浩离开他了……
黑发青年的睫毛颤动几下,深褐色的眼睛对上贺渊的视线,温柔得像旧时贺府花园里的小水潭。
贺院使道:“慎言,陛下恩重,我并非不喜。”
陆浩是他梦里也不曾见过的,他心底隐秘追求过的天真的、值得他付出一切的奇迹。
他失去意识的时候,并不觉得害
毒虽已清,但是陆浩失血不少,没醒来也正常。贺渊便低声对贺夫人说皇上答应放了陆将军和爹。
死亡代表未知,人们会恐惧未知,可是对于陆浩来说,那个前方他见过很多很多次。
他所握住的那只手突然微微一动。
或者说,仅仅是不能呆在陆浩身旁,无法感受陆浩的存在,就让他无比慌张。
等贺渊回过神,泪水已经无声滑落。
倾华阁,小太监懵懵懂懂地问贺院使:“殿下,陛下说您可以离开,您怎么还不高兴?”
贺渊觉得自己这样毫无男子气概,可泪水无法控制地溢出眼眶。
贺夫人道:“既然是护身的东西,我便拿去让高人开个光吧,浩哥突逢大灾,求个心安吧。”
贺渊还没仔细看过陆浩的刀伤,但是纱布层层叠叠地包裹住伤口,他也无法判断伤口的深浅。
贺夫人只是温柔的抱了他一下:“辛苦你了。”
贺渊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他悄声走到床边,见陆浩虽然脸色苍白,但是呼吸平稳。
他满心挂念陆浩,没注意到他背后一众宫女太监中,某个人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
贺夫人看他进来,低声道:“浩哥无事,你不用担心。”
景泽园,贺渊推门而入,见贺夫人守在陆浩床边。
贺渊行了礼离开,殿门外的阳光骤然照进眼里,贺渊眯了眯眼。阿浩醒了之后知道陆将军被释放会很高兴的。
贺渊心里松了一口气,他强压下喜色谢过皇帝,皇帝看他一眼,又埋头批起奏折:“你回去照顾陆寺丞吧,陆寺丞也是朕的臣子,他受害之事朕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娘怎么也开始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不过也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
可即使如此,即使他会和陆浩一同死去,可一想到陆浩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他依旧觉得害怕。
像是和父母走失的小孩子,就是单纯的害怕而已。
他听说贺渊说服皇上放他离开,既感叹贺渊也能承担大任了,也担忧他惹怒皇上。
那张字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贺渊轻轻道:“嗯。”
等房间就剩他一人了,贺渊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望着陆浩发了一会愣,突然就觉得寂寞起来。
他昏迷的时候,阿浩也是这么寂寞地看着他吗?
贺渊又看了陆浩几眼,才回过头:“娘,昆先生呢?”
贺渊下意识抬头。
他有时候失眠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他会想人和人的羁绊不过如此,自己的痛苦终究只能自己承受,一个人的时候终究会寂寞。
能离开自然是好,只是,他心底的阴云却挥之不去。
贺渊突然觉得后怕起来。不,不是突然觉得,只是从知道陆浩中毒时一直压在心底的恐慌突然爆发出来。
他慌张地握住陆浩的手。
贺渊道:“他怕弄坏,去大理寺的时候向来不带,现在在桌上那个盒子里,怎么了?”
那是灵魂之间的联系,他们本来就是一体。
他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他自小不善交际,甚至被人评价过孤僻。他的生活无非就是一个人学医术,一个人看话本,一个人熬过漫漫长夜。
贺夫人轻声道:“师父心口的老毛病犯了,实在受不住回山了。”贺夫人回头看了眼陆浩,声音更轻了,“前几日师父不是留给阿浩了一个玉符,还在吗?”
别让我一个人啊!
陆浩自幼习医,见过太多病痛生死,他可以说并不畏惧死亡。
又是中毒,又是刀伤。
世子离开了,行动开始!
“王进!传朕旨意,释放陆府众人。让燕王也回去吧,母后都烦他了。”
不是因为陆浩就是他自己。而是陆浩让他明白,人是可以全心全意爱着另一个人的,人与人的羁绊,并不是不堪一击、一文不值的东西。
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不能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