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应德和月明一回家,门口的牛nai和报纸预示着清冷了几年的兰家又要热闹起来,热闹得让父女俩分身乏术。
今天是宴请街坊四邻的日子,因为宾客里有回民,这场宴席只能分为两个地方进行。汉族请在长美居,回民就请在离长美居一条街的顺年苑。
月明觉得两头跑怪麻烦的,提议干脆就直接在顺年苑请客好了,回民不进汉族的饭馆,汉人又没这些忌讳。
兰应德摇摇头温和道:这请客讲究的是个宾主尽欢,宾都在主前面了说明客人高不高兴最重要。回民不喝酒,汉人无酒不成席。为了便利硬凑在一块,既怠慢了其他的客人也失了请客的意义。反正两家店隔得都不远,多走几步路的事算不得麻烦。说完又教育月明道:你以后进了土司府,虽然只是小儿媳妇万事有印太和大少nainaiCao心,但这些事体你还是要知道的。周到这种事不是给口热饭、热茶,关乎心意,体他人之所困,谅他人之所难。
月明点头称受教了、记住了。
顺年苑开席比长美居早,因为客人吃完后还要回家沐浴更衣去清真寺做礼拜。月明让叶户、艾叶和刘妈男人一起留在长美居招呼早来的客人,和兰应德坐着车去隔壁街的顺年苑。送走顺年苑的客人又匆匆赶回长美居。
等长美居开席她才真正懂得兰应德来时的那番话。宾客推杯换盏,这番热闹与顺年苑大相径庭,也不是说顺年苑的宾客不热络,比起这边的宴席顺年苑这边少了些酒后的肆意。
扶着喝醉的兰应德回到家安置在床上,月明吩咐叶户和艾叶打来热水,她解开兰应德领口的盘扣拿热毛巾给他擦拭着。今日才上身的绸衣沾了酒,绿面的衣裳上仿佛溅了墨点,扎眼得很,也不知洗不洗得掉。
脱下鞋袜,准备给兰应德擦擦脚,他睁着惺忪的醉眼对焦看着眼前的人好一会才认出他的宝贝女儿,迷迷糊糊笑道:我的乖乖儿真是长大了,都会照顾爸爸了。
月明也笑:说得好像您以前喝醉酒我任您躺在街外头一样,您哪回应酬醉酒回来我没给您端茶倒水、擦脸抹脚的?
床头的灯太刺眼,兰应德用手背盖住眼睛喃喃道:你是爸爸的好乖乖,可等你成了亲好乖乖就是别人家的了。我脑子里一想到你就是你窝在刘妈怀里吃米布的样子,怎么一眨眼你就长大了呢?语气里尽是伤感和唏嘘。
兰应德的伤感让月明愣住了,心中一片酸涩。手中的热毛巾在初春的寒夜里渐渐变凉,她把毛巾重新投入热水中绞干后给兰应德擦拭着脚掌。脚底厚厚的茧子是他这些年走南闯北走出来的,想着他这些年的辛苦和凶险,月明忍着泪意哽咽道:我哪里是您的乖乖儿,从小到大干的事都让您失望。念书念得不好,跟您说要去留学又反悔,您不喜欢罕云开我还是要嫁他。我这么不孝顺,阿妈要是活着肯定要打死我。
兰应德撑起身子忍着天旋地转的恶心感,握着她的手腕把她牵到床头,温声道:哪里不是我的乖乖儿,我家月明要是不乖,爸爸能放心在外面跑么?念书不好有什么关系,爸爸送你去学校是为了让你明事理,不是要家里出个女学究。爸爸也不是不喜欢云开,只是舍不得你,你嫁人了家里就只剩我和长生了,一个鳏夫一个光棍,家里也不知道要荒凉成什么样子?
想到自己若真出嫁了家里就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他们两个,月明再也忍不住伏在兰应德胸前哭道:爸爸,您答应我,就算我嫁人了也要一直在我身边,我去哪里您就去哪里,不要扔下我。不要因为我有了另一个家就不管我了。
兰应德眼眶发热,忍着泪意象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轻拍着她的肩保证道:你放心,爸爸那里也不去,你在哪里爸爸就在哪里守着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因着头一晚父女俩抱头痛哭一场,月明第二天格外乖巧。吃早饭时也不跟刘妈讨价还价,给什么吃什么?
兰应德因着宿醉脑袋胀疼不已,但看到月明喝着粥,眉头紧皱艰难的咽着炒苦青菜忍不住笑道:还是刘妈有办法,你小时候不吃青菜,我拿藤条摆在桌上你都不吃,刘妈喊你吃你噎得打呕也不敢吐出来。
月明端着碗笑得狡黠:我是笃定您的藤条就是拿来摆样子的,所以敢不吃。刘妈不一样,我不吃她能端着碗跟在我屁股后面碎碎念的追我三里地。
兰应德觉得他真是从没摸准过他这个宝贝女儿的脾性,看似乖巧实则桀骜不驯,但你要说她乖张,她又审时度势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不该惹。嘴甜起来哄得人能为她上天入地,牛脾气一犯受她气的那个血压蹭蹭往上升。
因为宿醉没什么胃口,但作为医生他深知不吃早饭是恶习,跑马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时没办法,回到家该好好将养的还是得将养。忍着反胃的恶心给自己盛了碗粥,慢条斯理的喝着同月明讲话:你回来昆明也不要只顾着玩耍,我帮你去基督青年会报了名,每天下午去补半天的功课。
捧着饭碗的月明呆愣住了,不敢相信昨晚才信誓旦旦说家里不需要培养女学究的父亲,今早就宣布要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