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表现过在意与心疼,大人就可以心安理得原谅自己的错误,并笃信孩子不会记得,一觉醒来,又能扮演好父母。
陈裕平帮腔:“对,叔叔阿姨给你提个醒。”
“晓岚,”陈沧父亲走上前,低声阻她多语,“你别和儿子灌输这些!”
“呜呜……”安度什么都听不进去,正午火伞高张,她被晒得脑子嗡嗡响,心里和身上都难熬极了,只想大声哭出来发泄。
“你别哭。”陈沧保持朝向安度,简短坚定地申述自己的立场:“不听他们的。”
陈沧还没开口,一个男孩路过,指指安度玩笑告状:“阿姨,是她!她给他擦花,又推他到坑里!”
两大人面面相觑,假笑僵挂。
“两位……”院长欲言又止,叹一声,最后只说:“小孩子玩游戏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安安的爱心值得表扬,不要打击孩子的善良。”
他们“着急赶来”与“温柔关心”,不能说完全没有真情,但推卸与掩盖失职更符合最终目的。
“你当爸的就可以不管孩子了?我说带上儿子,你说办事不方便,明明是你交代儿子站在原处等,说很快回来。”
“你爸爸妈妈呢?”
杨晓岚目光重新锁在安度身上,“小姑娘,这几天沧沧都和你在一起吗?”
“我作证。”陈沧抿唇,抬手想再牵她,安度躲开。
*
一声喇叭鸣响,铁门缓开,驶入一辆气派的SUV,停在专属车位。
安度却胸腔渐耸,抽搭起来。她挣脱他,捂着脸撇嘴哭:“我明明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杨晓岚嗤笑:“陈裕平,你怪我?不是你手下办事不利,那批货忘了报税卡在海关,又被押在缉私局,我们会被没收手机盘问两天?我替你一笔笔记账,饭都顾不上吃,你和我一起接的沧沧,事发突然,我忘了,你也忘?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吧?”
易美珍蹬着高跟鞋从容下车,一身格纹皮风衣,齐耳短发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指责,他们的声音像离他很远,陈沧离开他们的围拥范围,欢欣情绪早降至沉冷。
杨晓岚像找到了分担对象,扭头对陈裕平道:“我没说错吧。”
安度那句“阿姨好”卡在喉咙没送出,她涩涩退开,离陈沧远了些。
她语调还是柔和平静的,容貌美艳,香水味清新淡雅。安度不觉得舒服,答是,又怯怵地说对不起。
杨晓岚没听见,弯下腰,让“指责”听起来尽可能宽容:“宝贝,你怎么能给沧沧乱擦东西还推他呢?以后不能再这样对待小朋友了哦。”
陈沧母亲没说什么追责的话,摸摸陈沧脸蛋,声音温柔:“沧沧,不要和没有父母的孩子玩,他们哪里知道轻重?妈妈平时怎么教你的?你看你,摔得痛不痛?心疼死妈妈了。”
安度如找到庇护,不抑泪水,“刘爷爷,我不知道他过敏,也不是故意推弟弟的!你给我作证呜呜……”
女人看安度一眼,即使表情管理良好,也不难看出嫌恶——尽管只有短短半秒。
安度摇头小声:“他们没了。”
刘院长闻声快步,“怎么了安安?”
“别说得你很累,我也在找人解决!生意上的事你就应该少插手!你一个当妈的把孩子落哪都能忘,现在有理?”
“我也没有。”陈沧离安度更近,悄声说。他声音恢复一半,有些粗哑,隐含愠怒。
“爸妈,不要说她。”他牵住她的手,握紧。
大概是硌到陈沧吊在胸前的石膏手,她松开,打量他脸上红疹痕迹,秀眉深蹙,肃声问:“你怎么弄成这样?”
陈沧走到安度身旁,安度表情很委屈,他近一步,她挪一步。
“儿子,沧沧!”女人向陈沧跑来,碧绿波点长裙轻盈飞扬,又铺洒地面一圈,她屈膝将他紧紧抱进怀里。
两个小人肩膀挨着,站位像和大人对峙。
“不是她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下去。”陈沧出声,轻咳一下,音量抬高,“我喜欢和她玩。”
“我什么时候不管?”
刘院长把她护在身后,还原真相:“陈沧爸爸、陈沧妈妈,是安安把陈沧带回来的,她看他一个人在路边等不到你们,就接待他吃喝起居。”
车门急急开合,走出一对年轻男女,安度一眼认出是陈沧父母,笑说:“你和你爸爸妈妈长得好像啊!”
陈沧冷扫父母一眼,平静地对安度重复:“我也等于没有。”
他蹲下和陈沧平视,关心几句后,对陈沧母亲冷道:“在局里你怎么说沧沧在堂哥家?万一儿子真的走丢,上哪儿找去!让孩子一个人在这儿,不带一点脑子!”
……
杨晓岚和陈裕平总算停了争吵,陈裕平揽揽她肩膀,两人恢复恩爱模样。
不应该抱期待,也没什么好难过的,他们历来如此。倒是女孩……被无辜安上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