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巷巷尾的那面墙黑黑的,到了夜晚,路灯打在上面,有了外界的映光,扮起手影特别容易。
梦里的徐征和他把外套脱了,垫在屁股下面,两个少年就顺势坐在墙对面,扮起手影电影来。
“唐塔先生,你把横路藏哪了?!”
“你那么想见横路?这会儿就能让你见他。”
“横路!横路靖二吗?记得我吗!”
“真是幸福的人哪!过去看见的、听见的事、人的欲望、野心和反抗心理全忘记了,正在欢度他的余生啊。”*
一会梦中的场景一变,似乎是在一个无光的密室里面,他和徐征蒙着眼睛在比赛拆组枪械。
席佐手上动作不停,他快速地将子弹上膛,手指搭在扳机上,随后得意地向上挥舞。
“怎么样,徐征?老子赢了你…唔……”
温冷的触感突然从他唇上传来,碍于蒙着眼睛,他无法看见外面的景象,他的心滚烫得厉害,手中的枪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那触感像蛇一样,从他的嘴唇边蜿蜒到他的脸,鼻子,他呼吸不由一窒,但随后,他的黑色眼罩就被那个东西挑了开——
真相大白。
始作俑者,那管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
“不,是我赢了。”
……
席佐在车上醒来,太阳xue有些发疼。他脑海中还在回味着那充满回忆色彩的二重梦境,神色莫名。
车子停在东平饭馆的门口已经很久了,傻标坐在驾驶位上,小心地看顾着坐在后座的老大,等到后者悠悠转醒后,才说道,“老大,我们到了。”
席佐带着手下的人进了店内,他坐在主桌上,派傻标和胡鼎出面接待着弟兄和鸿门的来客。
徐征到的时候已近傍晚,天空变得蓝黑蓝黑的,饭馆前的几盏路灯亮了,可电路老化,年久失修,远看只见得零星一点儿光辉。
请柬并没有指明道姓说要请谁,文字内容写的情切意真,要将鸿门的兄弟都请入进内。因此帮派里年轻一辈的在道上说的上名儿的都应邀来了,鸡档的洪金彪,赌档的喻六,还有毒档新上任的胡良以及底下跟着他们的一众手下。
因为那天的谈话,孙默最后到底是没有来,也因得到线报,下周一警署例会要公开处理六号会馆的事,于是他被徐征派去跟相关调查警员作最后的笔录。
相信饭馆门前靠在等位椅上装模作样看报纸的甜水帮帮众已经给他们的老大报送了这个消息,因为推开饭馆的门,就马上看见有人过来接应。
钟鼎的手握着推拉门的门把手,他站在一旁,等徐征一行人都进来之后,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征哥。”
徐征侧身去看他,他认得,这是黑门一等一好的打手钟鼎,也是席佐从前麾下最得力的马仔。
他微一颔首,“鼎仔。”
“客气了,老大在座上等着了,我引你过去吧。彪哥,喻哥和良哥,也一起过来吧。”
他说完,朝胡良微妙地看了一眼,后者似乎毫不在意,权当是漠不关心的样子。
走到大厅,最外面的桌子上基本已经坐满了人,多是甜水帮的马仔,见到徐征等人来了,齐声叫了句“征哥好”。
大厅的最前面搭了一个台子,应该是给客人庆祝或者表演节目时候用的,但现在台上既没有主持人也没有演员,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副对联挂在舞台的两边,乍一看,有些不同寻常。
上联是:气挟风雷无匹敌。
下联是:志垂日月绽锋芒。
横批为:忠义春秋。
此时再看一眼正中悬挂的关公小像,让身坐饭馆里的人深感肃穆,不由得对自己内外审视,悄悄责问自身,是否符合关二爷所代表的“忠义”。
与人满为患、嘈嘈杂杂的其他桌不同,最中间的圆桌只坐了一个人,是席佐。四周多余的椅子都被搬走了,统共只剩下了六张。
徐征走了过去,钟鼎叫了声“老大好”,得了席佐一句,“坐下吧。”他便就坐下了。
此时,只留的徐征等人还未落座,作为宴会的客人,席佐却没有主动招呼他,他低头倒着酒水,偌大的饭馆此时极其安静,只能听见酒水回荡在杯子里的声音。
“席佐。”
这一声叫下去,惹得男人抬头猛地看向了他。也正是这一声,打破了此前的所有沉默。
略略估算,徐征已经有…差不多三年没有见到他了…可时间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只会将席佐磨得越发锋利,越发骇人。他那双眼睛和徐征梦里的梦见的在这一刻完美重合——从梦里,走进了现实。
酒瓶放在了桌上,发出了一阵闷声。席佐露了笑,但并非是友善的,像凶狠的狼人冷不丁地呲开牙齿,迎接他的是一场嗜血晚宴的开幕式。
“好久不见,你终于来了啊。”
徐征等人一坐下,台前的机关启动,“忠义千秋”的横批上面笼罩着一面红绒质地的横幅,上书:“沐龙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