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是黄家妇,宋氏如何做得了我的主?”菀娘的表情惊骇又疑惑。
洪三思搂着菀娘不住挣扎的肩头:“谁不知道你那便宜的童养相公连毛都没长齐,这些年你待他,不过如儿子似的养着。等我们成了亲,我自然会多多送黄家些银钱,好谢了黄家替我养媳妇的恩情。”
这洪三思说话太损了,两句话不仅把菀娘跟黄家多年的情分摘得干净,还想当黄十三的便宜爹。菀娘把黄十三当儿子,菀娘给他当媳妇,言下之意,他不是黄十三爹是什么?
一眨眼就矮了一辈的黄十三,心里一千匹草泥马奔腾,挽起袖子就要上去教他明白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好在裴浩瀚还有些理智,知道以黄十三的细胳膊细腿,就算洪三思带来的家丁全是干饭人,也不可能让黄十三碰到裴三思一根手指头:“裴三思,菀娘姐姐已与黄十三换过聘书,你今日若当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将菀娘姐姐带走,可是想败坏了菀娘姐姐的名声,叫她无立锥之地?”
“菀娘的名声?”
裴浩瀚点头,声音沉稳持重:“换过聘书之礼,便有婚约之实,无论是否圆房,菀娘姐姐都是黄家妇。你就这样将她强抢而去,须知人言可畏,流言杀人,岂不是置她于死地?”
“是这个理,”洪三思说着,还点头,“可是,聘书在哪儿?”
“便在,”裴浩瀚微微一顿,眉头缓慢皱起,他在电石火光的刹那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关节,难以置信地对上洪三思胸有成竹的脸,艰难地开口,“……在宋家。”
当年,菀娘直接被宋老爹丢累赘似的丢进了黄家,还是黄十三他娘不想叫菀娘受人非议,没名没分地养在黄家,补全了礼数。因当时黄十三还小,没过大礼,只做了纳吉,换过聘书。
聘书按惯例保存在女方,也就是宋家。裴浩瀚在说出“聘书在宋家”的瞬间,便明白那小宋夫人既能做出将菀娘另配给洪三思的事,只怕早将聘书毁尸灭迹了:“菀娘姐姐是黄家的童养媳,府衙定然会有登记造册。只需到府衙查阅,即便没有聘书也能够证明。”
童养媳说到底并不是什么体面的身份,大多数都是买来的。府衙对所有的童养媳登记造册,就如同所有的奴隶都有贱籍契书一样,裴浩瀚本不想提,但若聘书被毁,这就是证明菀娘跟黄家关系的唯一书证。
“府衙的确有这样的文书,事情到底如何,不如我们叫县令来主持?”洪三思的从容不迫叫裴浩瀚心惊,尤其是洪三思接下来的说辞,越听越是心往下沉,“我既要娶菀娘做大妇,自得请有威望的人为她正名,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进洪家的门。”
语罢,洪三思放开了菀娘,菀娘连忙跟黄十三站到一处。洪三思也不追,只果真吩咐家丁去请县令,余下的家丁从随行的马车上搬下马扎煤炉水壶,竟在黄家的院子里煮起茶来,很是风雅。
“疯了疯了,”宋蕊儿直到此刻,才真的相信一群男人都是瞎了眼的棒槌,“放着我这等貌美如花温婉娇俏的小姑娘不要,却去争抢那等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女人,呸。”
宋蕊儿唾了一口,一扭杨柳似的的小细腰,径自跑了出去。
这时门口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宋蕊儿横冲直撞,好不容易才破开人墙,负气而去。
隔壁邻居也骑在墙头看热闹,邻居的小儿子还向洪三思讨干果,洪三思也不恼,吩咐家丁抓了几把瓜子桂圆过去。邻居和邻居的儿子骑在墙头上边吃边吐壳边看热闹,更起劲了。
裴浩瀚将黄十三和菀娘唤到一边:“洪三思胸有成竹,似有依仗,莫非存在府衙的册子有什么问题?”
黄十三只当是官商勾结:“他有钱,左不过是花钱抹了登记。”
裴浩瀚却摇头:“府衙文书非寻常文书,有宝光相护,不是寻常能抹的。”
经裴浩瀚提醒,黄十三想起来这是跟穿越前不一样的以文载道的世界:“对,抹下来可没有加上去容易。”
就在两人不明所以的时候,菀娘迟疑着开口:“或许,是本就没有加上去。”
黄十三当即看向菀娘:“菀娘姐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菀娘短暂沉默,突然捂住了脸:“婆婆不忍我留了贱籍,不曾去府衙登记。”
菀娘说的婆婆,是黄十三的娘,黄夫人。
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黄夫人与菀娘的娘交好,是好得能给未出世的孩子订下娃娃亲的闺中密友。童养媳与奴婢等籍,菀娘比后爹还狠的亲爹能忍心让亲生女儿当童养媳,黄夫人却不忍好友的遗孤沦为贱籍。只过了聘书,不曾到府衙登记,待儿子长大,补全三书六礼,便如寻常迎娶的大妇一样。
这本是黄夫人一番良苦用心,不想却被洪三思和小宋夫人钻了空子。
县令很快地来了,先前黄十三也报过官,便是被葳蕤书轩的管事强押着签下《西yIn记》合约那次,裴浩瀚使人去叫,等了许久,也不过来了两名衙差,这次却是县令亲至。
黄十三不觉得洪家的面子比裴家大许多,便只有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