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了正月,帝都春雨不断,和冬日一般寒冷。
深夜,帝府书房,正中燃起的炭炉内星星火光,照得室内格外暖和。
帝梓元坐在案桌前,正在翻看西北送来的密折。北秦虽然已经归顺大靖称臣,但皇室宗亲北秦子民的安置,军队编入大靖各郡的烦琐问题不知凡几,尚需数年之功。不过能让无数百姓和两国将士免于这场战乱,亦是大靖和北秦之幸。
帝梓元揉了揉眉头,舒缓眉间的倦意。
就这么一点点松懈的空隙,一旁候着的吉利利索又小心地把帝梓元面前的奏折移了移,呈上了温着的燕窝盅,笑道:“殿下,累了吧,进点甜食润润嗓子养养胃,这天啊倒春寒,冷着呢!”
帝梓元瞧着被推开的密折和递到眼皮子下的甜盅,挑了挑眉,“你这个大内总管,见天着往我这靖安侯府跑什么?”
帝梓元为了北秦归顺一事殚Jing竭虑,韩烨怕她伤了身子,每日下朝后便遣吉利入帝府照料她。帝梓元起初十足不耐,但韩烨事事顺她,偏偏这件事上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抗争无效,摄政王隻得默默接受这个每日准点出现在帝府的编外人士。
“瞧殿下这话儿说的,伺候殿下您也就是伺候暄王殿下。奴才对宫内和靖安侯府的心那是一样的。”吉利可不傻,虽说如今韩烨称帝已是定局,但心里倍儿清楚帝梓元和韩烨同等重要,忙不迭表忠心,话儿一套套的,简直酸得帝梓元牙疼。
“行了行了,明日让御厨把这盅里的冰糖多放两颗……”不耐再听吉利公公的酸话,帝梓元嫌弃似的端起小盅,尝了一口刚准备埋汰两句,回廊外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帝梓元抬眼看去,一蓝衣儒服的中年人在老管家的陪同下急急行到了门边,帝梓元一眼瞧出来人是洛府管事洛平,她几乎立时便皱起了眉头。
洛平向来持重老沉,他深夜入府,该不会是铭西出什么事了?
“小姐!”洛平连礼仪都顾不得了,一步踏进书房。他和帝家老管家一样,一直沿袭着以前在帝北城时对帝梓元的称呼。
“平叔,出什么事了?”帝梓元起身。
“少爷昏倒了。”
“什么!”帝梓元手中的小盅重重放在书桌上,燕窝溅到了袖袍上也顾不得。
“可请了御医?”
“请了,但……”
见洛平语焉不详,帝梓元接过吉利递来的披风,眉肃着,“去洛府,路上再说。”
书房外寒风凛冽,春雨冻人,帝梓元猛地踏出,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沉沉的夜空,心底涌出一股久违的不安。
半夜的帝都被黑暗笼罩,洛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一路上洛平并未多说,隻道洛铭西旧疾复发。
帝梓元进了洛府,直去洛铭西昏迷的书房。书房外立着几个神情凝重的太医,见帝梓元沉着脸出现,皆骇得战战兢兢。
自右相魏谏擢升为左相后,洛铭西入内阁接了魏谏的班,可谓大靖开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他如今贵为国相,又是帝梓元的左膀右臂,他要是出了事儿,这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怕是会迁怒于太医院。
可这洛相爷……天生顽疾,能活到如今已经是个奇迹了。
新任太医院院正还没想好措辞来安抚摄政王,帝梓元已经略过一众愁眉苦脸的御医,进了书房。
书房内,洛铭西紧闭着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他的侍女心雨跪在榻旁不断用热毛巾给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帝梓元解下披风递给吉利,一言不发坐在洛铭西榻边替他把脉。她师从帝盛天,自然也是会医道的。
心雨见帝梓元出现,担忧的眼底燃起了一抹希冀。
过了一会儿,帝梓元的手从洛铭西腕间松开,许久未言。
寒症入心,若不是洛家的稀有药材吊着,洛铭西早就活不了了。
“殿下,公子他……”心雨小心翼翼问。
“铭西病成这个样子了,为什么没有早点来报。”帝梓元声音冷沉,任谁都听得出她强自压抑的怒气。
心雨低下头,“殿下,公子不让说。他说殿下忙于北秦归顺的政事,怕扰了殿下……”
“他的身体是这一日两日坏的吗?分明是久染沉屙!他瞒着我想干什么,他就这么不想活!”帝梓元猛地起身,“都给本王进来!”
书房外战战兢兢候着的御医们听到这一声冷喝,忙不迭地小跑进来,见帝梓元一脸冰霜,皆不敢言。
“说,左相到底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办法?”
一众老御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还是太医院刘院正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向帝梓元禀道:“殿下,洛相爷这是自胎里带来的寒症,没办法根治,平日里也只能用好药养着,如今相爷寒气入心,怕是……”刘院正顿了顿,把“回天乏术”四个字吞回了肚子里,长长一躬道:“臣等医术浅薄,对相爷的病束手无策,还请殿下息怒。”
刘院正身后,十来个老太医沉默地请罪,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