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尚未破晓,韩烨立在城墙上,沉默地看着那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黑色马车载着帝梓元和昏迷的洛铭西消失在晨曦第一抹阳光里。
也是奇怪,帝梓元离开京城的这一日,连绵了数月的春雨终于停了。
“看来涪陵山的春狩,梓元是参加不了了。”
韩烨略带遗憾的声音响起,一旁的吉利露出疑惑的神色,想了想突然回过神来,感慨道:“是啊,又到涪陵山春狩的时候了,奴才还记得摄政王入京的第一年被韶华公主激得在春狩上大显身手,一箭三雕献给了殿下您呢!”吉利啧啧了两声,“那风姿,满京城的世家儿郎,可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韩烨眼底拂过一抹追忆,他望着已经空荡荡的官道,目光悠长,再未多言。
次日,摄政王帝梓元代天巡视西北的诏书颁下,待朝臣们回过神时,京城早没了摄政王的影儿。帝梓元向来行事出人意表,朝臣们早已习惯,只是巡视西北没个半年回不来,下个月都要国婚了,摄政王能赶上?有疑问的朝臣们心里头琢磨了一下,瞅了瞅御座上神色难辨的暄王殿下,没敢肥着胆子问出来。
洛铭西昏昏沉沉了数日,这日夜里终于在泰山下的淮安城里醒了过来。心雨一脸惊喜,急忙禀告了隔壁马车里翻阅医书的帝梓元。一行人本来是准备直接上山的,听见洛铭西醒了,帝梓元摆摆手,让车队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洛铭西睁开眼,手碰到腰间系着的玉佩,他凝眼一看,本有些模糊的意识顿时清醒了过来。
心雨不敢给他系上这枚玉佩,梓元知道了。
那个本来要被他带到地底的秘密突然被那个人知晓,洛铭西心底也不知是惊慌还是解脱,怔怔地望着腰上的玉佩发呆。
“醒了?”利落的女声突然响起,帝梓元一把掀开幕帘,瞅着发呆的洛铭西挑了挑眉,“醒了就好,让心雨服侍你换身衣服,咱们下去逛逛。”
说完帝梓元又干脆利落地退了出去。洛铭西被她这么一打岔,也不发呆也不伤怀了,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无论什么时候,他们帝家的这位摄政王都是一样大大咧咧的性子。
他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街道,手一顿。
淮安城?他一觉睡醒,竟然已经从京城的相府到了泰山脚下。
稍一收拾,洛铭西便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脸上那一抹病态的苍白丝毫无损其气韵,走在淮安城里,引了不知多少小姑娘的青眼。
“一国之相下朝野,你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儿,我可是让人在京城装模作样扮着你呢。要是让那些老顽固知道你在淮安城出现,还不知道要怎么弹劾你。”
洛铭西虽然看着和气,却是个手腕铁血的相爷,他年纪轻轻进入内阁,势必有人眼红,再者这几年他为了稳住帝梓元的王权把帝都内的世族几乎得罪了个遍儿,若不是帝梓元强势护短,早就不知道被弹劾多少次了。
“我这模样,天下甚少有人能出其二,华服锦袍和素衣麻布穿在身上没什么区别,又何必多此一举。”洛铭西摇了摇扇子,浑然未入朝堂前那副吊儿郎当世家公子的模样。
帝梓元哼了一声,“在朝堂上待了几年,你这脸皮如今厚得都没边儿了。咱们晋南的姑娘可要另择佳婿咯……”
帝梓元声音一顿,面上罕见地现出一抹歉疚来。她待洛铭西一直为兄,向来开惯了玩笑,以往倒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一时说错了话却全是尴尬无措。
反而洛铭西一如常态,像是没瞧出帝梓元的神色,折扇一摇便敲在了她的额上,“偏就你话多,凭你兄长的姿色,天下女子熙熙攘来,还能娶不上媳妇儿。”
他的坦然更让帝梓元歉疚,帝梓元敛了眼底的尴尬和内疚,恢復了常色,“啧啧,堂堂一国之相,凭模样娶媳妇儿,这话儿传出去,你也不怕洛老将军打断你的腿。”
“你还有本事说我,连烬言都有闺女了,你还不和韩烨成婚,在我家老头儿倒腾我之前,为兄还能先看一看帝家主打断你的腿。”
心雨跟在两人身后,听着洛铭西吊儿郎当的话心里酸涩。
帝梓元脚步一顿,看向洛铭西,认真开口:“等你的病治好了,我再回去。”
洛铭西脸上的笑容一滞,眼底露出几分无奈来,“梓元……”
他天生寒症,药石无医,如今也不过是强拖着日子罢了。
“好了好了,这江南风景好,可比京城连天着春雨强多了。”
他们走着走着,便行到了淮安城最热闹的沅桥下。淮安城在泰山脚底,一向民风淳朴。此时时辰尚早,沅桥边灯火通明,行人如织,河边摆满了叫卖的民间玩意儿,很是热闹。
看着这场景,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帝梓元感慨道:“小时候我第一次来这淮安城,还是你陪着我来的。这沅桥,咱们也来过一次。”
十七年前帝家满门被斩,帝梓元在帝家宗祠前跪了三天三夜,打击之下重病难医。那时候洛铭西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他一路艰辛,悄悄带着帝梓元入泰山叩请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