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颂稳稳当当地说,情绪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变化,如此一来反倒像是她在无理取闹。
司嘉直接听笑,“陈迟颂,我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好的……”
手腕彻底从陈迟颂的掌心滑落,他回头看她。
“挺热心的。”
最后四个字落下,房间里静得呼吸可闻,陈迟颂听着,当然明白她的意思,可也不急于说什么,他径直走到自己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拿创口贴,再折回司嘉面前,垂眼重新握住她的手腕,末了才低笑一声,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你先别急着下结论。”
“无所谓,对我不重要。”司嘉回。
“对我重要。”陈迟颂仍没抬头,只迅速驳她这一句,撕创口贴的动作没停,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裙子是从我妈那儿拿的,葛问蕊换的时候,我在门口走廊站了十分钟,玩了一把游戏,手机上有全部记录。”
陈迟颂说着往前一步,司嘉就退一步,背很快抵到身后的门板上,指腹的创口贴被粘牢,一丝有别于最开始痛感的痒意从指尖蔓到心脏。
她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陈迟颂,脑子里清清楚楚地过了一遍他刚才的话,问他所以呢,又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陈迟颂没答,只笑了笑,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近,他转而说:“我挺好奇一件事的。”
“什么?”
“你们班主任知不知道,梁京淮对你关照成这样?”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又重又轻佻。
一门之隔的音乐也终于穿透,喧嚣愈躁,司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那些眼神里的天雷地火更加直白,而后却又被一记轻嘲的笑击破。
她不答反问:“那梁京淮又知不知道,你现在把我堵在这儿?”
霓虹
◎越烈的,越好。◎
只可惜,那天下午比陈迟颂回答先来的,是司承邺的电话。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音量不大,却有种震耳欲聋的感觉。
看清来电备注之后,司嘉眼底的情绪几乎是瞬间抽离得一干二净,陈迟颂同样察觉了,往后退两步,握着她的手松开,恢复了一贯的散漫。
那条摇摇欲坠的界限得以重新弥合。
司嘉在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起,淡声朝那头叫了声“爸”。
陈迟颂也没回避地听着,过了会儿他弯腰从旁边桌上抓起一根棒棒糖,好整以暇地剥开,连带着刚才撕下来的创口贴包装纸,一起扔进垃圾桶。
房间里没开灯,明暗各半,仅有的光源来自窗边斜进来的那缕阳光。被窗帘轻轻晃动着,微弱的,岌岌可危的。
他背靠着墙,半张脸陷在光照不到的Yin影里,利落的黑发耷在眉骨上方,头颈低垂,也不看手机,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儿。
高瘦的,挺拔的,被光线勾勒的身影看起来莫名孤独颓废,叼着棒棒糖的样子却偏又有种说不出的混劲。
仿佛他此刻齿间咬着的,更应该是一根烟。
越烈的,越好。
而司嘉不是没有见过陈迟颂抽烟。
真要回忆起来,那天实在没什么特别,一场暴雨初歇,天Yin着,风chao着,她的生活依然乱七八糟。只记得打火机点了几次都失败,司嘉自嘲地笑出声。
连打火机都要跟她作对。
可就在好不容易点着的刹那,头顶的光又突然被遮,压迫感很强,让她本就不算亮堂的视野,变得更昏沉。那簇火随之暗下去,摇晃几秒,再度被风吹灭。
司嘉整个人微僵,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倒霉透了,静了两秒后,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抬头,“主任,我……”
但话没说完,她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漆黑的,宛如深渊。
陈迟颂就站在她面前,校服穿得不算正,一手懒懒地置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睨她,“你什么?”
漫不经心的一句,是少年清冽的低嗓,又透着吊儿郎当的玩味。
话在嘴边转了个弯,司嘉看着他:“怎么是你?”
无需那一句心知肚明的“你是谁”,司嘉想不认识陈迟颂都难,她听过太多次他的名字,在周围女生晦涩的玩笑里,在各种校报喜讯里,但从没想过和他会有交集。
人与人接壤,表面肥沃也好,内里贫瘠也罢,能看见的灵魂都太浅薄,往往一两眼就能看出是不是同路人。
很明显,她和陈迟颂不是。
有预期的分道扬镳,不如素昧平生,至少当初的她是这样认定的。
陈迟颂没有说话,朝司嘉又靠近两步,最后一丝光亮就这样被他完完全全地遮住,他的视线先越过她扫了眼,而后俯身伸手抽走她指间的烟。
司嘉皱眉,“你……”
可回应的她依旧是风声,以及打火机“咔嚓”一声响,猩红的光映进她的瞳孔,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陈迟颂若无其事地把那根烟放进嘴里。
烟头处那道她咬过的shi痕被他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