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冠圆街道办事处
乙方:京州匡义(崇城)律师事务所。
乙方同意接受甲方的聘请,并指派梁渠律师担任甲方的常年法律顾问。」
唐秋水霎时张目结舌,原本想说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口。
怎么会这样?
明明她也准备和梁渠说,请他做滕怡静的代理人,为什么会被对方抢先了呢?
有种被截胡的感觉。
有口难开,憋屈无解,情绪从沸热到冰点,仅仅在一瞬间。
唐秋水无言地呆站着,灵魂好似被驱逐出境。
梁渠并未发现她面色中的异常之处,开始详细介绍起这个新客户来:“冠圆街道虽然在x区,但是离这儿不远。我刚从街道办事处回来,以后这个街道的事情也由我们负责。”
唐秋水从懵怔的情绪里缓缓走出,机械地问:“您怎么突然去冠圆街道了?”
梁渠没有落座,一直倾身在桌上那堆垛成山的案卷中翻找着什么,像是很努力地想要在人海中抓到一个逃逸的肇事犯,嘴里随意回答着:“范所推荐去的。最近冠圆街道不太平,天天有居民去闹事,可能很快就会有一场官司。”
唐秋水恍惚地拧了下眉:“闹什么事?”
梁渠手上越翻越乱,越翻越急,语气也渐烦:“一直嚷着说街道帮施工队开虚假文件骗夜间施工许可证。”
“啊?”捕捉到关键的几个字眼,唐秋水瞳孔地震。他说的这个居民该不会是滕怡静吧?
刚想继续问,忽被梁渠插进来的一句求助给打断:“哎这周五开庭的那张传票放哪了你知道吗?”
“……”唐秋水顿感语塞加心梗。
真不知道这随手乱放东西的臭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了。上周拿给他的时候,满不在乎地丢在一边,现在要用了知道急了。
唐秋水指了指旁边的透明书柜:“看看在不在档案袋里呢?”
梁渠站直,看到身后的柜子里稳稳竖立着好几排的档案袋。每一个袋子的侧面都贴着一个白色标签,上面写着当事人、案由以及结案与否,跟索引目录般一目了然,方便查找。
这些都是唐秋水整理的。要是没有她,他这估计早已成了垃圾场。
经她一提醒,梁渠瞬间恢复了记忆,摸了摸后颈自言自语:“好像是在档案袋里……”
唐秋水就看着他微笑,不说话。
梁渠咳了声,假意清嗓,实则遮窘,光速切回正题:“不光闹,还写了份书面申请,要求街道公开社区办公室盖章的文件。”
到这唐秋水已经可以断定,他说的就是滕怡静。
刚刚滕怡静在微信里给她发来了两张图片,一张是要求街道公开谅解协议的申请书,另一张是街道出具的答复函。
滕怡静和梁渠,仿佛两个说书人,一前一后地跑来对她讲同一个故事。因为立场不一样,听起来像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梁渠继续往后说:“街道那边答复不予公开。”
-原因是申请公开的信息属于国家秘密。
“因为申请公开的信息属于国家秘密。”
-这不是纯属扯淡吗?骗鬼。
“这不是有理有据吗?还闹。”
-我一定要起诉。
“准备应诉吧。”
同时候,一间办公室里有两道声音在说话。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一个说死刑,一个说无罪。
而唯一的听众唐秋水,就像一块被控辩双方夹在中间来回捶打的沙包,被锤到大脑宕机,全无辨明真伪的能力。
梁渠还在持续输出,越说越激动。直到瞥见呆立在一旁的唐秋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暂停下来朝她问:“你住的小区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是不是也在冠圆路附近?”
“啊我……”唐秋水现在已经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一边的了,支吾了半天,拿着手上的合同转身破门而逃:
“我还是先去用印吧!”
委托书
回到工位上之后,唐秋水开始填写《业务用印审核登记表》,这是去9楼用印的必要文件。
每次都要填,每人都要填,无一例外。有些繁琐,无奈这是硬性要求。
形式上的要求是挺高,但实际的用印效率却十分低下。
匡义全所的合伙人、律师、实习人员加起来有两百余名,用印全部去9楼。而负责用印的工作人员却只有一位,每天都有盖不完的章。
工作量庞大又枯燥,日复一日没完没了,这差事换谁来做心情都不可能好。所以9楼的这位用印老师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再加上手握公章权力不小,就是匡义的主任来了都得敬她三分。
唐秋水刚入职的时候不懂事,有一回下去找她开介绍信,因为业务不熟练忘记写案号了,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被警告以后都别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