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
梁渠回到律所,看见他的助理唐秋水正坐在工位上手指翩飞地砸键盘。
他的步伐停滞了一下,张口欲语,但话到嘴边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进了办公室。
唐秋水压根没发现梁渠从外面回来,她正专心在新北花苑的群里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服务。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只是在吐槽夜间施工的事情,看到唐秋水冒泡,便排着队艾特她问法律问题:
——阿阿阿阿水 我租的房子没两天就到期了,但是房东一直不接电话不给我退押金,我想起诉她但是不知道她住哪,有什么办法可以查到?
——唐律师,我就扫了个二维码,快手就被封号了,请问怎么找回?
——阿阿阿阿水 唐律师,我也有问题,很急。有个女的撞到我亲戚停在路边的三轮电动车撞死了,索赔100万,真的要赔吗?我亲戚会不会坐牢啊?
——唐律师,你们律所还招人吗,暑假想去实习。
……
问题太多了,有些还比较复杂,唐秋水花了好半天才回复完。
一时脑细胞耗费太多,唐秋水决定先设置消息免打扰缓缓。刚叉掉群聊对话框没多久,就看到右下角跳出来一封网易邮件消息提醒。
是陆刊。他又问了一遍上次那个问题,问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唐秋水一拍脑袋,上次居然忘记回复他了。她赶紧写了封邮件,并把已选好的餐厅地址附在最后。
她选了一家日料店,地址临近春江,有露天的座位,可以边吃边吹春江的晚风,看江面上的游船。
发出去不一会,陆刊的回件就来了——
秋水你好:
邮件内容我已收悉,届时将准时赴约。另,困扰我的广场舞噪声问题已顺利解决,你那边是否仍在施工?
陆刊
2023年6月7日,写于京州
唐秋水扶额:要不要每次都发得这么正式啊,这样衬得她很像个大老粗哎。
她依旧很随意地回了一封:我这边的小区外面还是一直在施工,不过已经有居民准备打行政诉讼啦,我还参与了这个案子呢!嗯……还有就是,你的邮件可以不用这么正式的,我们又不是在谈生意哈哈
最后一句话一发,陆刊这次来的邮件总算正常了些,他只挑了一个点进行了回复:做诉讼很有意思吧。
羡慕,唐秋水从这几个字中看出了他意味强烈的羡慕。就像她羡慕做争议解决的李其琪一样,做非诉的陆刊在羡慕做诉讼的她。
唐秋水并没觉得她现在做的行政诉讼有什么意思,但在做非诉的陆刊面前这么说又好像有点凡尔赛,所以她避而不答,反问他:你的工作怎么样?
陆刊只回了一个字:累。
不是形容工作,而是形容自己。
哎,怎么能不累。唐秋水只是草草看一眼她对面的谢栩,都会感到窒息,更何况是他们本人呢。就感觉,非诉人的时间和自由都被典当出去了。为了把它们赎回来,只能不停地,不停地在一道Yin暗的窄巷里匍匐前行。
唐秋水帮不了陆刊,只能安慰道:加油啊,等拿到?s?律师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陆刊没有再回。
当晚,窗外下了一夜的雨,崇城的梅雨季在殷殷的雷声中悄然而至。
没几天就要中期笔试了,唐秋水得了空就疯狂地背法条,手边十来本复习资料都快被她翻烂了。
这天下午,她正在死磕律师法,手机里响起了一通微信语音电话。
她一看屏幕上的来电人姓名,心下一震,赶紧抄起手机跑进了洗手间。
还好洗手间就在她工位后面,很方便,走两步就溜进去了。
“唐律师。”打电话过来的是滕怡静,她第一时间把得来的好消息和唐秋水分享,“我提交的立案申请通过了,法院联系我说等被告答辩结束,很快就会组织开庭。”
唐秋水压低声音,真心为她感到高兴:“那太好了。”
当听到滕怡静说为了表示感谢要请她吃饭时,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啊不用了,没关系的。”
滕怡静坚持:“要的,不能白让你帮忙啊。”
“真的不用了,”唐秋水一开始就没打算有偿帮她,她很快想到了一个说辞,“也不是白帮忙。您记得吗,您给我买了一杯橘皮拿铁。很好喝,喝完我整个下午都很有Jing神,这就当是我收您的‘律师费’吧。”
她说得这么爽快,滕怡静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收回吃饭要约,并言语慨叹:“唐律师,你人真好。”
这一句朴实却至高的评价让唐秋水猝然失语。
她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左右两边的木质隔板。顿觉身处的这个单间像五指山,雷峰塔,有罪之人的牢。她明明随时可以推门走出去,但又自愿把自己困在了这里。
因为她不敢出去,她不敢光明正大地让第三人听到她和滕怡静的这些对话。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