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
“做什么的?”
“刑事辩护。”
“刑事辩护?”
“嗯。”唐秋水毫不犹豫地点了两下头,直直朝他看过去,一字一顿道,“我真正想做的,一直都是刑事辩护。”
没有比这杀伤力更大的话了。
果然,梁渠面色骤变,像是房间突然被断了闸,眼神很明显地暗?s?了下去。
一年前,他发短信邀她来面试。他向她介绍他做的业务领域,问她有没有兴趣做行政诉讼的时候,她分明是点了头的。
所以她当时的点头是假的。她就想赶紧找份工作,以最快的速度挂上实习证。说难听点,他助理这个身份只是一个跳板,临时的,为期一年,过期不续。
是这样对吗?
梁渠想到那日在崇铁法院的阅卷室,她听到刑事阅卷这几个字时,那渴望又抱憾的眼神,更加印证了他此时的猜想。
脸一下冷到极点,冲动地差点就要说出一些难听的话来了。
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作为前辈他不能和后辈计较,作为老板他也应该保持风度和员工好聚好散。
几秒的悄无声息后,梁渠沉声吐出一个字:“行。”
行,没意见,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她的书面辞呈还没有正式交上来,他就重重地敲了个同意的章。
唐秋水咬了咬下唇,眼里有种近乎期待的情绪:“您……没什么其他想说的了吗?”
挽留她,让她不要走,留在匡义,留在他身边。她真正想听的话其实是这些。
只要他开口,她一定回心转意。
接下来一段等待的时间里,唐秋水的两只手死死地攥着衣角,力气大到指尖都开始泛白。可她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温甜的笑,矛盾得似一场太阳雨。
东边是大太阳,西边是暴雨,遥遥相对,毫不相干。她不知道哪一半是真实,哪一半是虚浮。
良久,她听见梁渠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祝你前程似锦。”
一句客套话。
他对即将离开的她,就只有一句客套话。
唐秋水缓缓把手从衣角移开。
太阳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东边西边,天地间,只剩暴雨。
—
不出几日,唐秋水的工位就变得空空如也。仿佛飓风过境后的花园,那些在一夜之间盛放的花朵在一夜之间全部凋零了。
很快,唐秋水离职的消息就在她工位那一小片区域传开了。不过大家也只是吃饭的时候提了一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讨论。在他们这一行,这种事情时常发生,早就见惯不怪了。
不止唐秋水,和她同期的谢栩也离职了。谢栩不光走人,据说走前还扬眉吐气地给他那个女魔头带教发了段千字小作文,Yin阳她这一年多来对他的压榨和剥削,把那个女律师气了个半死。
环形工位上只留下李其琪一个人。
有同事跑过来慰问她这个孤家寡人,打趣:“我说,不就是搬个家吗,怎么原来的铁三角只剩你一个了?”
李其琪耸了耸肩:“可能有些人终归不属于这里吧。”
说笑了一会,同事回自己工位,保洁阿姨走过来收垃圾。
最近所里两百多号人都在忙着打包东西,扔的材料很多。原本早中午各过来一次的保洁阿姨,现在每天都要多跑两趟。
阿姨先来到了唐秋水原来的工位,工位后面堆了一些没用的纸张。她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扔进垃圾袋。
捡到一半,她发现白茫茫的a4纸中间夹着一本大红色的笔记本,封面左下角印着匡义的logo。
“这个还要吗?”阿姨手拿本子站直,询问旁边的李其琪。
李其琪瞟了一眼:“不要了,这是原来同事的,她已经离职了。”
阿姨揩了下本子的封面,似是不忍:“看着还是新的咧。”
正踟蹰着不知道怎么处理,正好梁渠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李其琪朝阿姨示意:“要不你再问问他呢,他是那个同事的前老板。”
保洁阿姨点了点头,喊了梁渠一声,举高本子问:“麻烦您过来看一下这个还有用不?”
梁渠脚步一顿,不明就里地走过去。
李其琪帮忙传达了一下阿姨的意思:“梁律师,您看看这是不是秋水的东西,还要不要了。”
听到秋水两个字,梁渠怔了一瞬,站在那里没有吭声。
几秒后,他才从阿姨手中接过本子,敛目揭开。
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这里面女生的笔迹不比正式文书里那般娟丽清秀,多了层随意,任性和古灵Jing怪。不工整,不对齐,想到什么写什么:
“哎,今天改的合同和上个月改的那个好像啊”
“啊!今天改了一个和平时都不一样的合同!”
“完了完了,刚刚归档又忘记扫描了,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