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宣处的忙,和捕雀处又不同,捕雀处的忙,是一阵一阵的,遇上大案,通宵达旦几日不眠不歇也是寻常事,要是没事,四处游逛也使得。
但听宣处就没有不忙的时候。
天下各州郡县,无数公文,无数要事,盐茶粮铁,治水防疫,乃至于官员调动,攻讦,各色要案,重案,都要从听宣处过一遭,再分派到六部。说是这朝廷的中枢也不为过。
所以赵擎如果不想思考别的事的话,是大可以不思考的,永远有事情忙,永远有各色要事等着他去裁夺,走到哪都是众星捧月的赵大人。
就连回了自己家,也被奉为上宾,一切冗杂小事不敢来烦扰他,连他兄长赵侯爷也不敢轻易去他的慎思阁造访,赵擎虽然不在意府里是谁当家,也不在乎长房借了他多少光,但他身边随从随便一个官职都比赵侯爷的官高,那规矩可不是好受的。
但偏有人,深夜敢造访赵家。
是个年轻公子,说也奇怪,拿的是捕雀处的拜帖,牵马的却是秦家的人,门房哪里敢拦,自然是一路长驱直入。
赵擎本来也在看书了,所以穿的是便服,仍然是气度雍容模样,请客人进门后,一看,原来是是个俊俏的青年,除却身量稍矮,简直是潘安般相貌。雷厉风行的脾气,朝他行了个晚辈礼,道:“打扰赵大人了。”
“不必多礼。”赵擎淡淡道,看他没有官服,等他自报家门。
青年却连姓名也不报,道:“我是为蔡家的事来找赵大人的。赵大人只要知道我是蔡家的人就行了。”
赵擎这时候还以为是公事,本能地问道:“哪个蔡家?”
“国子监的蔡家。”青年冷冷答道:“花信宴已经结束了,我来问赵大人一句话。
听说大人亡妻的外甥女荀文绮整日在外面胡言乱语,质问蔡婳小姐,不该和赵大人有往来。赵大人准不准备管一管?要不要把当初退还烟云罗的事也跟荀文绮说说?省得她整日以为是蔡小姐上赶着赵大人呢。”
赵擎这时候倒还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惊讶,把青年又打量了一下,也不接话,只是淡淡道:“据我所知,蔡家没有男丁在世了,不知道阁下是谁?”
青年傲慢地昂起了头。
“赵大人不必管我是谁,我既然敢替蔡婳小姐来见赵大人,就自然有代表她的资格,赵大人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我的话吧。”
他话音刚落,赵擎就站了起来,朝他走了过来。
青年自然是穿了男装的凌霜,她倒不是替蔡婳打抱不平来的,只是蔡婳和赵擎已经闹僵,如果蔡婳主动回头,以后就永远落了下乘,太过被动。
所以她来替蔡婳找赵擎,就算婚事谈不成,蔡婳也大可以往后一退,只一句“我什么都不知道”,就保全了身份。
反正凌霜疯名在外,再背点坏名声也无所谓,从来这种事,有个人从中周旋,就灵活得多。蔡婳只要做她的千金小姐就行。
凌霜满以为赵擎不过就是个权臣而已,她不是没见过权臣,贺云章又怎么样,她也没觉得什么。
她和她母亲是一样的行事风格,知道世人都难免有慕强凌弱的心态,所以先声夺人尤其重要,就是傲慢得过了火,再慢慢挽回不迟,也算为蔡婳抬身份了。
但她没想到赵擎这样威重。
他神色冷峻,朝着凌霜走两步,凌霜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就连退两步,那感觉像被森林里的老虎俯视,甚至无关勇不勇敢,因为知道他掌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而且此刻对你满是敌意。
“干……干什么?”凌霜反应过来,顿觉丢脸,色厉内荏地道。
赵擎眼里不止是不满,还有鄙夷,但又带着审视,大概把凌霜当成了轻浮的王孙少年,冷声道:“阁下既然和蔡小姐有交情,就该尊重她的身份,不要挂在嘴边随意提起,败坏小姐的名声。”
“什么交情不交情,”凌霜反驳道:“现在说的是你家荀文绮的事,败坏蔡婳名声的是荀文绮……”
“蔡小姐。”赵擎再度冷冷纠正:“不管阁下和蔡小姐是不是到了可以直呼其名的程度,都不要在外人面前直呼其名。”
他的“外人”两个字用了重音,说话的语气,凌霜感觉自己再叫一句蔡婳,大概要被他当场捏死了。
“你管我怎么叫她……”凌霜立刻回道,感觉赵擎怒气积攒更多,不由得又后退一步,刚想说话,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惊讶地看着赵擎,像是第一天认识他,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阵,倒也算是高大英俊,看不出年纪,只觉成熟睿智,不像赵景,看似养尊处优,实则藏着狠毒。
赵擎到底是自己闯出来的权臣,倒也还有点人样。
然后她笑了起来。
“原来你吃醋啊,赵大人。”
这下赵擎真要捏死她了,眼神一冷,刚要叫随从上来动手,凌霜却往后一退,笑了起来。
“别的小姐的名字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你应该听说过。”她站在厅中,坦坦荡荡地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