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
太后叹了口气:“就让她这么误会下去吧。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真叫她知道太子藏了这么利害的毒,竟然是下给亲生父亲的!还不知道要吓成什么模样呢!”她抬头看向谢慕林,“好孩子,哀家知道瑞哥儿从不对你隐瞒这些事,你心里想必也是有数的。这些你自己清楚就行了,不必跟太子妃说太多。反正将来真相大白时,她早晚会知道的。”
无奈太后今晚注定了食不知味,只是语气平平地命人发赏钱罢了,并没有特地夸奖哪道菜做得特别好。陪膳的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同样有些心不在焉,这顿美味精致又丰盛的晚膳注定要明珠暗投了。
虽然谢慕林的叙述已经尽可能温和委婉了,但故事的情节不变,本质还是十分残酷的。太后倚在引枕上,想到儿子与孙子竟然要互相残杀,儿子还念着几分骨肉情份,因为对长子不忍而迟迟未下达废储旨意,孙子却已经迫不及等要杀死父亲夺位了,她老人家便忍不住伤心难过。
晚膳的菜色很丰盛,味道也非常好,精致得不象是寻常晚餐。想想也知道,这大概是原本预备了要在大年初一皇宫内的新春家宴进上的菜色。但如今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皇帝与燕王、朱瑞等一行人连正经晚饭都顾不上吃呢,太后这边带着女儿与孙媳妇,也不可能摆什么宴席了,只得随便对付一顿。不过御膳房的人事先准备好的食材也不能浪费了,只好全都做了相对简单的菜色,送到太后这儿来,讨她老人家欢心。
太后当日已经把太医的诊治结果告诉过太子妃了,太子妃吃了药也好了起来,心里明明是有数的,没想到今日依然还会胡思乱想。
她很平静地命人传膳,拉着女儿永宁长公主与长孙媳妇谢慕林陪她一块儿吃。至于太子妃就算了,她命人另外给太子妃送了一份,叫后者的侍女时刻盯着,等太子妃醒了就热一热再送上去。
她召来慈宁宫大总管,吩咐他给皇帝他们送些简单的吃食过去,充作晚饭,同时,也给皇帝捎去她的嘱咐:“皇帝当断则断,不要再瞻前顾后了,骨肉私情不过是小事,重要的是江山社稷!”
不过当着太后的面,谢慕林当然不会拆太子妃的台,当下便答应了。
真的?!太子妃当真这么说?她听到金女史她们说这些话了?!她们藏的那毒……真的是给太子妃下的么?!”
永宁长公主连忙安慰她:“女儿觉得,太子不象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人,兴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比如曹后在世时,可能已经跟承恩侯府有过安排,他们未必会告诉太子知道的。曹后去后,太子又事事听从王氏行事,多半是那王氏胆大包天,而太子又过于宠爱她了,无论她犯下何等大错,都一味包揽下来,不愿让任何人怪罪到她身上,所以看起来才好象是太子犯下了这等大错……”
这一
谢慕林心想太子妃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避免成为太子的同伙,所以装作不知情罢了。她在皇家内部的形象从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这回装一次傻,倒是意外因祸得福了。她没从太子那儿得过什么好处,本就没理由要被太子连累的。今天她是导致太子倒台的大功臣,怎么也该有点回报才是。
等到慈宁宫总管太监往西宫去送了晚膳回来,报说皇帝收下了,还谢过母后的提醒,太后也没有问起眼下皇帝又审出了什么新的案情进展,更没有打听两个涉案的孙子的情形。
太后没有再追问下去。
永宁长公主大概已经习惯跟太后这么聊天了,十分自然地接着话,捧着哏。倒是谢慕林略有些坐立不安。时间已经挺晚了。她们晚膳吃得算是早的,眼下也已经天黑了。宫里是不是要下钥了?她几时才能出宫回王府去?
太后摆了摆手:“事已至此,何必粉饰太平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太子从小被宠坏了,早该叫他知道个好歹。一国之君,能是好做的么?曹氏只教给他太子的尊贵,却没告诉他太子的责任,会有今日的结果,原也是因果报应。他既然不配当这个储君,还是让他退下来的好。”
不等谢慕林回答,太后娘娘已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怎么可能是给太子妃下的……太子也好,王氏也罢,他们要杀太子妃何其容易?用得着用这么稀罕的毒么?!太子妃当初会觉得身体不适,不过是被王氏算计了,得了几日风寒而已。她在哀家这里躲了几日,哀家让太医给她开过药,她吃了也就好起来了,根本不是什么毒不毒的……”
用过晚膳,太后又拉着永宁长公主与谢慕林去暖阁里围着熏笼聊家常,说的都是些新年里宫中过年的琐事,还有后宫如今的几位宫妃平日里争闲斗气闹出来的笑话,等等,时不时还会念叨一下远在扬州过年的四皇子。
谢慕林道:“太子妃心里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所以这两日总是惴惴不安,又心急着想要找承恩侯夫人私下说话,只是承恩侯夫人不搭理,她心里大约就觉得是承恩侯夫妇与太子同谋,都有心要致她于死地了……方才她说完这些话后,皇上让孙媳妇扶她回来,在西宫遇见承恩侯夫人,太子妃看向承恩侯夫人的眼神都带着浓浓的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