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在曹弥心底滋生。
抱着枕头的手紧了紧,曹弥又接着把整张脸都埋进枕头中间,深深叹了一口气。
邻居大妈瞪了曹弥一眼,一拉老脸喝道:“不是什么不是,这么乖的男娃,千里迢迢过来找你,你个做姐姐的还不好好待他?!”
给江玟打针的是个见习护士,年纪轻轻,给人打针心里慌得很。前两针没扎准,第三针才戳到少年静脉上。
江玟笨拙地打算起身,他穿了太多,里三层外三层,起来的时候像只笨笨胖胖的黑色企鹅。
虽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以让江玟住进来。但曹弥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有人横插一脚,硬生生挤进独属于她的平凡日常中。
演。
打死你个只进不出的吞金兽。
“走了。”曹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江玟,开口道。
曹弥盘腿坐在沙发上,抱着正方形的抱枕郁郁想着,真是糟透了。
操,曹弥没忍住,又在心里大声操了一遍。
曹弥恨恨咬着牙,因为心里生着闷气,两颊也难得浮现出显眼红晕。
手拉着江玟的手不肯松开,那副模样,就像是母鸡张开翅膀,要把乖巧懂事的少年纳入她的羽翼之下。
江玟也不否认,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嘴边抿出一个笑,乖乖巧巧说着:“谢谢姨。”
电视里放着当下最热门的偶像剧,曹弥一点也看不进去。她突然抬起脸,把怀里的枕头放到腿间,对着枕头握拳锤了几下。
莫名其妙被这块狗皮膏药黏上,怎么都甩不掉。
曹弥:?!
她莫名其妙多出一个弟弟,并且对方心机深沉,早早打入敌人内部,她对抗不了少年请来的援军。
跟在曹弥身后,走路时身体一晃一晃,就更像了。
曹弥已经给江玟打上了心机绿茶的深沉标签,对方表面跟个林黛玉似的虚弱无力,实际惯使阴枪,叫她不得不防。
即使他视野里只能看到曹弥的背影,那个已经占满他所有视线的人,看起来再怎么嫌弃他,也还是放慢了脚步,让他好好跟上。
她恨恨咽下哑巴亏:“好的好的,他挂好了,我先带他回家了。”
鸡皮疙瘩都要起一地,她实在不知道还有哪个字,能够符合自己心里的古怪感受。
江玟没有立刻起身,贴着绷带的手握在一起,有些痛,但让他足以忍受。
砰——
比起之前主动对外界的隔阂漠视,现在她脸上的表情要生动活泼许多。
曹弥想要否认:“不是——”
家里房间多得是,吃饭也就多添一双筷子,不碍事。保准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砰——
真好,江玟想着。
“好、弟、弟。”
因为对方还生着病,她就只能勉为其难把床给让出来。
她只觉得一阵烦躁。
捶死你个没用的废物菜鸡。
这世界为什么会魔幻成这副模样?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她居然就听不懂了。
针眼像痣一样鲜红色情,在他手背的正中央,刚抽出针,还在往外滴着几滴血珠。
这么点时间,她就已经和江玟同仇敌忾,各种帮着第一次见面的少年说话。
曹弥:……
果真不愧是豌豆王子,娇娇弱弱等着别人照顾。
江玟挂完点滴,苍白瘦削的手背上,居然有三个针眼。
“有你这么当姐的么?”
头就枕在沙发最旁边的扶手上,枕头被她挤在身体和沙发之间,曹弥想,其实那些都是借口。
邻居大妈松了江玟的手,对曹弥说:“小曹啊——你这弟弟可乖的嘞,以后多带他过来玩啊。”
养个快成年的男生?
对着枕头又锤了几拳,曹弥无聊到泄了气,瘫倒在沙发上。
长发自然垂落到肩,没有像工作时那样,扎成不易招惹亲近的高挑马尾。拳头打进棉花里的绵软触感,让她勉勉强强发泄着心中的躁郁。
她磨了磨牙,沉声道:“我付了三天的药钱,你说呢?”
今天她不仅钱没挣到,甚至还花出去好些,收入直接赤字。
特么的还在演。
她其实讨厌的是自己,怎么都学
江玟亦步亦趋跟着对方,不敢离得太近,也不敢离得太远。但他知道,他每走一步,就离那个温暖的家越来越近。
曹弥啧了一声,想到就凭江玟那副弱不经风的体格,连她都能一拳撂倒……之后又怎么能出去工作赚钱还给她?
想想都觉得头疼欲裂,麻烦死了。
细细小小的血珠,还来不及蜿蜒,就被涂有酒精的棉花摁住伤口。
他把手指绞成一团,垂着眼不敢看她:“我真的能跟姐姐一起回家吗?”
这个世界好迷幻,她这个正常人,居然格格不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