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旭在草堂门前徘徊了许久,还是出门倒水的李嫂瞧见了喊了他一声:“旭哥儿,怎么不进去?”
李嫂嗓门大,她这一喊,无论他要不要进去,里面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来了。
他朝着李嫂尴尬地笑了两下,朝着她道:“嫂嫂好。”
说着就进去,才终于推开了大门。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看见王仲安时,仍旧失语,低着头,许久才嗫嚅出声:“大哥……”
王仲安侧开身子:“你先进来吧。”
王青旭先将身后提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两包补气凝神的草药:“这是给玉琅哥补身子的。”
除了这些干巴巴的话,面对亲大哥,他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埋头往院子里走了几步,想起以前没来过这里,也察觉王仲安没跟上来,他顿了顿,偏头望向身后,只是眼神仍是畏缩的。
王仲安终于给他指了路,让他顺着这个方向走,到尽头就是楚玉琅住的屋子,他自己则去了厨房。
脑袋空空的王青旭不知不觉间就把短短的一段路走完了,他不知所措地想着,玉琅哥如今身子骨好些了没,这些年过得又可还好。
楚玉琅的病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叫他做许多事都非常恼火。
小时他便不能与同龄的孩子一起打闹,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大悲大喜,小孩子的快乐,他似乎一点也不能享受,在王青旭和其他孩子打成一团时,他只能搬个小凳子坐在老柳树下看着他们疯玩又或者是孤独地看书。
那时的他周身便有一股格外奇怪的气质,王青旭觉得自己融不进去。
一晃二十载春秋,他还想着楚玉琅十九岁时的模样,温和的很,书卷气浓重,仿佛就要出了这小村庄,去外面考取功名回来。
“玉琅哥?”
他在外面喊人,回忆里的交情让他又有了底气,故而声音也不似方才面对王仲安时的畏缩。
等了两息,才听见里面传出来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与记忆里的开始重合,但又有些许偏差,都是温温润润的,叫人听了就忍不住心生好感。
“是小旭吗?你进来吧。”
王青旭争取在进去前想了许多种情形,再见时楚玉琅会是何种模样,他猜测他变得更健壮了,但更有可能是更加孱弱了,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之症总是难以根除的。
当然,若是一直用药物温养着吊着,那就已经是很好了。
他推开门,猝不及防对上那双清润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一如从前。
熟悉的感觉消减了他紧张的情绪,楚玉琅的目光和他这个人一样平和,王青旭迎着他的目光,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以前相处的模式,他从角落里搬了个马扎到床榻前坐着,拘束感也都消失了。
“玉琅哥,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变。”
他仰视着楚玉琅,只觉得他身上的书卷气更加浓重,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沉淀下来,心想,不愧是做夫子的人,和他们果然不一样。
楚玉琅面色苍白,即便已将是五月初了还是用薄被虚掩着小腹,他在草堂里当启蒙的夫子,除了上课外,其实是不怎么外出见人的,但是大家基本上都认识他,全村的孩子都是送来这里启蒙的。
草堂是由王仲安原先的房子改修的,大家伙凑着都出了点钱,把草堂好好修葺一番,倒也像模像样。
楚玉琅是现今村子里为数不多的认书识字的青年,自然而然,他成了这里的教书先生,为了来去方便,他便也住在了这里。
王青旭一月前才回村子里,邻里四处走遍了,也从大家伙口中拼凑出来村子里这些年的变化,他听得最多的,居然还是说草堂里的夫子以及那个猎人都还没娶妻。
楚玉琅看着他,恍惚了一阵,低叹道:“小旭长大了,比原先高了不少,是个大小伙子了。”
他说完,自己就笑了。
王青旭听出他的揶揄,笑得腼腆,他以前长得矮,时常被同龄的孩子笑话,总是楚玉琅看不下去了替他出头,当时,楚玉琅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他长得高,尤其他有一个看起来凶厉的母亲,没人敢跟他呛,也没人敢嘲笑他是个病秧子。
王青旭家里的状况就很不同了,他母亲积劳成疾,早早便撒手人寰,父亲为了养活他和大哥,十天半个月都是不着家的,等王仲安年纪也大了些,他便带着他一起上山了,被托付给楚玉琅家的王青旭便很快他们家的人熟络起来。
“玉琅哥,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这次来我带了点药,是从江南那边带过来的,你吃吃看。”
他说得有些急,到后面竟有点呛住,还是楚玉琅给他端了热茶来,润了喉咙。
“怎么这么急?我不都听着?”
王青旭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头抿了口茶水,他没好意思说,这是他急于找补这一个月以来的回避。
楚玉琅见他不说话,憋着想笑,这一下牵动了情绪,顿时用手帕捂着口鼻咳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