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劲,你猜都不猜就知道是俺。”四妮子撤开手,甩着两条油亮亮的麻花辫,转身坐到了葡萄架下边的石墩子上。
傻蛋儿眼前一黑,“傻蛋儿哥,猜猜俺是谁?”一双白生生的手捂住了他的眼,声音又脆又嗲。
“你这人咋这样,咋就不盼着人好呢!”傻蛋儿猛扎的甩开伸过来的手。
“剩下的也都给你,你留着自己吃。”四妮子一股脑儿把糖全塞到傻蛋儿手里。
“四妮子你人真好,给俺这老些糖。”傻蛋儿咧着嘴笑。
“甜,这比俺过年的时候俺娘给俺吃的冰糖都甜。”傻蛋儿嘴上含糊着。
“俺可猜不着。”傻蛋儿站起身来,先在身上抹了抹水,后才拍拍屁股上的土。
“你凭啥说俺少爷就好不了呢,你这人真是个黑心眼儿,俺不要你给的糖了。”傻蛋儿从裤带子上把小布袋扯下来,往人怀里塞。
傻蛋儿和四妮子是一批被卖进王家的,听名字就知道是家里的第四个闺女,也是家里养活不起了,才卖到地主家做使唤丫头,眼下在大少爷院里伺候。
傻蛋儿来不及擦干手,湿淋淋地就往眼上扒拉,“四妮子,你就别闹俺了。”
王老三面上缓和了点儿,招呼傻蛋儿上他旁边坐下,又让他从床头的柜子
“你就只知道你那个少爷。”四妮子有些羞恼,往傻蛋儿心口上捶了一下,小女子的娇嗔。
四妮子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又不是她一个人这么想,这院里的人都这么想,恐怕只有这个傻子还眼巴巴的盼着那个瘫子能站起来。
“女的?”王老三放下书,语气闷闷地,看得出来不大高兴。
“你打俺做啥?”傻蛋儿不知所以,揉了胸口两下,“俺是少爷的人当然得想着少爷,不然想着谁?”
“少爷,新年快乐!”傻蛋儿也回应着他。
“甜吧!”四妮子脸上摇曳着这个年纪的女娃独有的皎洁,“大少奶奶赏给俺的,俺特意都给你留着哩。”
四妮子“咯咯咯”的捂着嘴笑,笑完之后神秘兮兮的,背着个手,“你猜俺给你带了啥?”
这一撤不要紧,傻蛋儿一个大屁墩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
打那天之后,傻蛋儿更勤快了,早晚都给少爷按摩,临睡觉之前还得泡脚,日子长了,人竟然能自己从床上坐起来了,甚至时不时还能领着少爷下床逛上两圈,说是逛,其实就是拿傻蛋儿当拐棍儿,拖着他走。
“就,就她给俺糖吃,但她说少爷坏话,俺不吃她给的糖。”傻蛋儿撅着嘴,低头掰扯着手指头。
“没谁,俺一个同乡。”傻蛋儿闷着头,想着少爷倚着舒服,在少爷背后放了个软枕。
“你俩都说啥了?”王老三感觉自己像个管闲事儿的老妈子,可又忍不住想问。
四妮子把手往前一摊,红啊绿啊的好几块,脸上喜滋滋的。
四妮子心满意足的看着傻蛋儿,觉得傻蛋儿虽然呆呆的,却胜在是个实诚人,仔细看来长得也眉清目秀,她愿意对他好。
“新年快乐!”烟花的光照亮了王老三的脸,好像笑了。
“这是啥啊?”傻蛋儿没见过,不敢伸手拿。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火光照的跟白日里一样,鞭炮声震得人耳朵发聋,新的一年就这样来了。
四妮子小闺女脸皮薄,不敢明面上说:“傻蛋儿哥,你做人就是太实诚了,虽说大家嘴上都叫他是少爷,但说白了就是个瘫子,就等着个死呢,况且现在当家的是大少爷,根本没人管他,你干啥给自己找累受。”说着话就要去牵傻蛋儿的手。
“俺要把这老些糖都留给少爷吃。”傻蛋儿宝贝似的把糖放在小布袋里,又把布袋栓在腰上。
“傻蛋儿,外头谁来啦。”屋里王老三喊他,傻蛋儿也顾不得生气,赶忙上屋里去。
“还真是个傻子!!!”四妮子没想到一个呆子还会骂人,又气又恼,跺了跺脚,攥着布袋子走了。
“傻蛋儿哥你真是个土包子,连糖都没见过。”四妮子剥了一块塞到傻蛋儿嘴里。
“那糖甜不甜?”
最近王老三已经能坐起来了,傻蛋儿进屋的时候,王老三正倚着床头看书。
傻蛋儿以为少爷会问他都说了他啥坏话,却没想到少爷。问他糖甜不。傻蛋儿愣了楞,舌头舔了舔牙花,唾液又要往外分泌,想了想答了声“甜”。
四妮子指了指糖,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让傻蛋儿喂她也吃一颗。
四妮子来的时候,傻蛋儿正在洗衣裳,大劈叉地蹲在当院卖力的搓洗。
看着傻蛋儿鼓起的腮帮子和眼里雀跃的光,四妮子感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甜,那你就再吃一块。”于是又剥了一块喂给他。
“嗯。”
“冰糖可跟这个比不了,这叫水果糖。”
傻蛋儿觉得舌尖上甜丝丝的,口腔里止不住的分泌出唾液,只得拿吐沫裹着糖块,不舍得往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