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
“臣没什么大碍,多谢陛下关心。”
“在其位谋其政,臣学的是圣人言,不是不知廉耻谄媚侍主,辱没先贤。”
裴钰章身受重伤,又遭酷刑,直到倾临死亡,都不肯出卖同伴信息。施加在身上的酷刑一个比一个更狠。
“脸色那么白,昨日出宫后又喝了多少,可是难受。”他刚伸出手,沈长留就立刻避开。
裴钰章当时宛如废人,只当这个人是来磋磨他的,要他生不如死,索性他也不想活了就任由折腾。
后来刺杀失败,他被一支箭穿胸而过,直接从高楼坠落。
君王叹息一声,“长留,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你都不会原谅了。”
那些汤药尽管苦不堪言,但是能救回他这条命,怎么想都是价值连城的药,他一个刺客,这样费心救治,图什么?
他作为刺客活捉,为了套出消息,刑狱招供的人没让他死,反而让太医救了他,也仅仅是拔了箭头,随便止血包扎一下,见他醒来,就开始逼供。
虽说当时先帝已死,但他裴家几百条枉死之命,岂能这样说过便过。
裴钰章当时又瞎又废,走投无路,半真半假编造一段缘由,称自己已经失忆,不记得往事,醒来有人告诉他,皇帝杀了他的族人,他为报仇而来。
沈长留行礼,“陛下若没什么吩咐,恕臣先告退……”
帝王转身朝内殿走了两步,发现沈长留停在原地不动,嘴角的笑容更冷了,“怎么,还要朕请你不成?”
他错信奸人,当为利刃。
是抗旨了。
“臣自省。”
这个人并不擅长照顾人,一开始笨手笨脚,后来愈发熟练。
沈长留心有隐虑,又想青天白日,皇帝要脸总不能像昨晚一样发疯。
既想活下去,就不免多思,在这皇宫之中,谁会救他呢?裴钰章百思不得其解。
一碗不知名的汤水送到面前。
穿胸一箭不是那么好受的,尽管这一箭并没有射中心脏,偏移了几寸,只穿透了胸膛。那也是极大的痛苦,裴钰章当时已经神志不清,晕了过去。
五马分尸、亦或者挫骨扬灰……他都有所准备。毕竟深宫高手如云,单枪匹马闯皇宫,无论成败,很大概率都无法活着离开。
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他随着帝王贴身心腹走进偏殿。
执行任务前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失败会有什么下场。
若能大仇得报,九死无悔。
偏他什么也问不出来,那人也不理会他,无论救他的人目的为何,他都要为自己博一条生路。
他一语双关,叫君主冷了脸色。“伶牙俐齿。”
这人救他,许是想从他嘴里知道些什么,他可以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能拖一天是一天,等着同伴来救自己。
父死子继,父债子偿。
“臣惶恐,担不起陛下这声道歉。”沈长留说着惶恐,态度冷冷淡淡,“臣还有很多事没做,若陛下没有吩咐,请容臣告辞。”
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得救,只是醒来时双目失明,武功尽废、身上多处骨折,不能动弹,只大约感觉脸上的透气,没有戴面具时的闷感,便知他真容已经暴露。
是京城晋王世子。
“你身体不好,该照顾好自己才是。”
他临时编造的理由,不想竟成了真,只他当时不知。
裴钰章入宫刺杀,目标是身为皇帝的李君樘,因他当时失忆,被人利用算计,那人告诉他,先帝是非不分,听信奸言,害他家破人亡,族人流放,还有妻离子散……哪怕沈长留失忆了,也激起一腔仇怨。
君王正在侧殿,朝他看过来。
醒来是在大狱。
照顾他的人沉默,显然信了
沈长留眼皮一跳,“这是何物?”。
“沈卿,朕还没让你走,你急什么。”他改了自称,以身份逼压。
君王手指微缩,压下心中的不满道,“长留,昨日是我孟浪了,对不住。”
他的父亲晋王,与先帝有功,二人一同长大,情分深厚,故封异姓王,在当时传为佳话。
结果他不仅没死,反而养好了身上的伤,在这期间,他的求生的意志也逐渐生起。
时过经年,所谓情分已不值一提,轻而易举就受人挑拨,怀疑在心。
他咬咬牙,跟了过去。
大仇未报,自己也沦为废人,裴钰章万念俱灰,心存死志。
就在他自暴自弃时,却被人强行粗暴灌药喂饭,每日针灸按摩不落,似不择手段也要他活下去。
可是再深厚的情谊,一旦与皇家这样权利和欲望交杂,多疑又薄情的人牵扯上关系,便不堪一击。
沈长留敢怒不敢言,只能继续卑恭道,“陛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遮掩真容的人皮面具,经过汗水浸泡从脸上脱落,与此同时他也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