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跳得好快。”他嘲笑,自她的胸口摸出一弯被锦线穿系着的翠色玉珏,玉珏中白翳如霜河横贯。他自她颈上解下那块霜河九星珏,纳人怀中,然后转身离去头也未回。床上的人似乎从噩梦中脱身,眉头悄悄地舒展开来,如同初春露水中细长的婉约软叶。山中晚来早,早也来得早,不过是寅时,东边的天际中便透出晨光,隐隐张望着要取代暗夜一统天宇。清新的湿气在山谷留连不散,沁入人的肌肤,让人遍体生寒。月向晚是被戈石城背着下山的,一路行来,因为还在睡梦中,安静得像一个累坏的孩子。同行有另外六堂十多人,包括殷翱。大多人都是因为另有事务在身耽搁了三日下山,而他们的家眷早已送离紫微垣宫。循着铁索穿过一片茫茫云海似的水气,出了山。谷外的天依然沉暗,数十把火炬点亮在守山弟子们的手中,烧出“噼哩啪啦”轻响。有火,却烧不热冷冷的山里气息。瓣石城觉得衣衫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冷飓飓的,还好是练武之人,些微的寒气不算什么。背上的月向晚揽着他的脖子,整个人贴在他身上都还瑟瑟发抖,他几乎都听到了她牙齿打颤的声音。奇怪,这样子还睡得着吗?“冷不冷?”他问。背上的人没吭声,照旧在发抖。他懊恼道:“都怪我粗心,没想到出门时多帮你加件衣服。早知道,在没过云天道时还可以回去拿条毯子。”背上的人挣扎了一下,大喊道:“爹,不走、不走!”“不走、不走。”他安抚道,不顾旁人投来怪异的眼光。“不回去,有妖怪,不回去”她贴在他耳边小小声说。原来她是怕他回去!他忙接口:“好,不回去,不回去。”旁边传来一声窃笑:“戈爷好像在教女儿呢!”他有些尴尬,但还是抬头看去:“让你们笑话了。”窃笑那人道:“笑话哪敢,戈夫人的事情我们也很同情哪。”当初刚上紫微坦宫,一帮人哪个不羡慕戈石城的艳运?只可惜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好好一个美人得了失心疯。“不知道戈爷有没有亲眼见到那条神蟒?听说有双臂合抱那么粗,头上还有一顶紫金瘤冠,双目像头颅大的夜明珠,还会放出青光。”“戈某没见过。”他沉沉地道。
那人却有意继续攀谈:“那蟒蛇要噬人,百来年已经吃掉了近百个人,像前辈中的玉袖蛟王邑笑天,武功何其高强,这无角龙照旧还是斗不过另一条无角龙!不过照我说也奇怪,邑笑天那样的人都逃不过,戈夫人这么柔弱怎么反而没被吃掉?”“大概是老天爷保佑吧。”“不!”那人振振有辞“照我看,那条神蟒是雄的,而且还知道人世间的女人美,看上了尊夫人,想把尊夫人卷回蛇洞去当压洞夫人,但是尊夫人怕它,所以它只好把尊夫人放了回来!”月向晚在戈石城背上抖了一下,埋头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像是笑、又似是哭。戈石城勉强笑笑:“是吗?”那人一拍手,又叹道:“这也是猜测罢了。唉,就算那蛇看上了尊夫人也没用啊,一人一蛇,天差地别。”瓣石城已无话可说。“不过,真的假的还不知道,戈爷知道的嘛道听途说不可信,咱们谁也没见过那蟒长得什么样,所以到底有没有那蟒,还是一个问题。”瓣石城心念一动:“如果不是蟒蛇,那会是什么?”他其实也不是很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听起来似乎太玄了点。那人压低了声音:“不是蟒蛇伤人,便是人伤人了;戈爷想想平日有没有什么得罪之人也在这次盛会当中,他知道找戈爷不好下手,可能把脑筋动到夫人身上来了。”“一派胡言!”旁边一声冷喝。“啊?”那人吓了一跳,忙转身“殿堂主!”殷翱的金眉与鹄鸟刺青,在昏暗中勾出狰狞。那人心生惧意,无声无息地退了开去。“殷堂主。”戈石城叫了一声,殷翱为堂主,虽然不是主摇扁堂,但也算是他上面的人。殷翱看他一眼,道:“晨时寒气较重,戈副堂主好像没带什么衣物。”他呆了呆:“我不冷。”傻小子,你不冷,你背上的人才冷!殷翱举手咳嗽了一声,解下身上深紫大氅,手一扬挥了出去,刚刚披落在月向晚身上。“啊?”戈石城意外极了“多谢殿堂主!”“尊夫人身体不适,再受了寒就不好了。”谢什么?大氅又不是他的。“殷堂”“你们”“啊?殷堂主请先说吧。”殷翱表情严肃地道:“你们回新卧城,还要骑马回去?”瓣石城表情滑稽:“紫微垣宫山下,怕也租不到马车”“宫主的夫人那边有两辆马车,现有一辆在我手中。既然你的夫人不能够骑马,我这一辆先借给你吧。”“啊!我、我之前想的也正是这回事情不想殷堂主你先想到了,我、我多谢殷堂主!”他高兴得连口齿都有点不清了。“小事一桩,不用挂在心上。”才怪!送马车的人是恨不得你背上的人记得他每一点恩惠。“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起程了。”“殷堂主,告辞了!”马车在晨光中渐渐远去,殷翱一声叹息:“征儿啊征儿,你给我找的好事做!”回头扬目望去,似乎东边日光露出一尖的山头高台上,白衣人周身笼着一重微漾光晕,逆光中看不清面孔,只见顾盼间,衣袂在风中翻飞。白衣黑发,长身如玉树临风。见过屠泾渭大夫人苏氏的美,上苦为那极至的阴柔惊叹,而这美到了她的儿子身上,阴柔化成两分的邪气,七分的神气,还有一分的懒气。世人容貌之美随处可见,不算稀奇,少见的是这样超乎形容的风华,使得容貌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