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屁,给了我你毕业咋办?”冯明嚷起来,姜师弟将人一把拽回凳子,眼神示意他闭嘴,斟酌着开口道:“靳师兄,咱们上次在联众做的那个,数据模型图什么的都在我这,你要用随时都可以。”
冯明等方师姐说完,拖来一把椅子,一屁股做到靳晏面前,紧跟着质问,“还有,你凭什么把样本数据给我,我就这么乐意捡别人不要的吗?”
很多年以后,张原恺回想起这一夜,心脏还会忍不住的紧绷颤抖。
冯明早就看不下去了,他收回关窗的手臂,越过工位,抬手将靳晏的笔记本电脑合上。
“我……”靳晏犹豫着开口却被方师姐打断。
靳晏蜷了蜷手指,艰难开口:“方师姐,冯明,我没有别的意思,放弃申请是我个人的意思,有现实经济的原因,也有别的,没和你们提前沟通,是我的问题。还有我既然不准备读博了,那个样本数据放我那里也没用,实验里就冯明你和我的方向最接近,给你是最优解,我没有其它意思。”
“我这也有别的,待会发给你,你看能不能套用上?”方师姐开了口,靳晏抬头看了看众人,苦笑着摇头,“实验数据这个我真不差,实不相瞒,毕业论文我都写得差不多了。我只是单纯觉得放我这浪费了,冯明你要是觉得不能接受,那就把数据公开,实验室里谁想用都可以。”
可这句话飞到张原恺这,自动与只要你挂钩。他心里像栓了气球一样飞了起来,又像油锅里甩进去一滴水,腾飞着,躁动着,急切地想去确认清楚,他掰开靳晏半埋在鹅绒枕里的脸,看清那爬满半张脸的泪,无声的泪,突然产生一丝后悔,只是这点稀薄悔意远没有喜悦来得猛烈。
这一头,张原恺把视线从熄掉的屏幕上挪到床上那人,那一声短暂飘忽的“不”似乎还飘在卧室上空,久久不肯离去。张原恺在等,等下一句。
上,给你宰一顿大的。”
浓夏长日,树影婆娑,绿荫如盖,尖而亮蝉鸣声透过纱窗传入实验室内。屋内,几个白色实验服或站或坐,有条不紊地进行面前工作,突然有人快步走到窗前,“嘶啦”一声关上窗户,蝉鸣被隔绝在外,室内安静地有些异常。
那善恶一念、情欲交织的滋味,简直像是走刀锋行针林,鲜血淋漓又甘之如饴。
“对不起!”
冯明根本不想听靳晏那一套违心的解释,语速极快地秃噜着憋了好几天的话,“靳晏,你知不知道在你不在的那段时间里,你的那些申请资料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审核都是我跟方师姐去帮你跑的。别说王老师了,连薄老都给你开了几次后门,去和别人求情说好话,说这是我的学生,人很好科研能力也高只不过现在被项目缠住回不来,拜托人家拖延几天时间。结果你一回来,什么都弄得差不多了,你开口就是放弃申请,耍我们这群人好玩吗?”
于是,他狠狠地嘬了一口,欣喜若狂道:“真听话。”
“别看了。”
靳晏终于抬起头,用目光询问他——何事?
“我不是……”
女人从暗处走到阳台,娇笑道:“王少,什么喜事看把你乐得。”
女人被推开后也不恼怒,温顺地站在旁边,这些世家子弟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指望他们怜香惜玉,不如回家卖红薯去。
方师姐揶揄道:“他才舍不得呢,白捡这么大一漏,我都羡慕死了。你别看他现在这么凶,当时跑材料急得最狠的就是他,差点和院里老师吵起来。”
至少树被砍倒还会发出砸地的轰隆声响,他却能一声不吭地……
冯明觉得他迟早要被靳晏气出个好歹,喷火龙似的来回转悠了两圈,试图压下胸口的躁郁之气,“靳晏,我实在搞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别跟我说,你对不起的人不止我。”冯明说完,扭过头生气,方师姐走了过来,把冯明赶走,对着靳晏坐下,摆出知心大姐姐的姿态,语气柔和,“靳晏,我们都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申请与否都是你的个人选择,我们无权干涉。我们大家不明白的是,你为什么突然放弃,而且把弄了快一年的样本数据转手给别人,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能谈谈吗?或者是你有什么困难,不方便说的,你可以私下和我沟通,师姐特别想知道。”
“随你,挂了。”电话被毫不留恋地挂断,王东古怪地看了眼手机。
靳晏微微低着头,目光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里,密密麻麻的全英文,几秒后,他轻动手指,翻到下一页。他坐在靠窗近的位置,日光树影将他半数围绕,他端坐在那里,平白让人觉得比窗外的树还要宁静。
许久,他听到一声极压抑的啜泣,“不要别人”,这一声简直像是从千疮百孔的肺里生生憋出来的。
王东一巴掌拍在女人臀部上,女人哼唧一声想要贴过来,王东却挥开她,“一边去,今儿刮什么风把张大少刮转性了。”
“靳师弟,这里没外人,你和我们说说为什么突然放弃博士申请?”方师姐转过身扶着眼镜,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