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弟弟是有意还是无意。
过了一会儿，启盛把头抬起来说：“我睡觉时，长针指着12，短针也指着12。”
高启强并没有对周大伟落井下石，而是与他轮流看店、送货。有次，周大伟把三轮车开到泥潭里，他帮忙推车，弄得满身脏污。
看来你哥还不够严厉，所以你总在哥哥面前任性……
那些絮絮叨叨的流水账，也恰好避开了哥哥出门的事实。
饭已经变成了粥，炒萝卜已经换成了炒空心菜。
“我怕哥哥打我……”
还是这么黏人，他会一直这样地黏自己吗？
“我不会读钟。”
启盛依旧忘不了妈妈烹饪的美味，与之相比哥哥做的饭实在难以下咽！
这小屁孩晚上十二点才睡？！身体怎么受得了！
“所以阿盛几点睡的呢？”
“我们一起去鹏市打工吧。京海工资太低了，你看看你，每天累死累活都只能啃馒头。很多香港老板
望着弟弟天真烂漫的神情，启强突然意识到，今天第一次看到弟弟说谎。
启强总担心弟弟妹妹吃不饱，把菜往弟弟妹妹的碗里赶，自己几乎只吃粥。
都是老朋友了，启强懒得跟他假惺惺地客套。
“前天晚上上床睡觉后，哥哥出门了吗？”
“吃了，难不成来你这儿吃残羹剩饭？”孙哥说，“你们厂真抠门，居然不给你发肉票？”
“差一点……因为我不睡觉……”
“因为……他们长大得好高大，样子很严厉，比老师还严厉。”
启盛双手不停地抓扯着自己的短裤脚：“因为我晚上总是不睡觉，哥哥生气了会揍我。”
“阿盛，怎么了，害怕吗？”
真难吃！启盛忍不住将饭粒吐到衣服上，又立马抓起来继续塞进嘴里。
“小心点，别摔着了！”启强微笑道。
被哥哥哄睡觉是真的；从大头巷回来后，十二点才睡也是真的；十二点睡觉后，哥哥的确没有再出门。
盛在发呆，安越又问：
众人看在眼里，都感慨高启强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如果他做了大领导，肯定要造福不少人。
既然弟弟说自己哄他睡觉哄到十二点，那在纺织厂九点发生的打人事件，就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木门被推开，只见孙哥拎着一条海鱼站在栅门外。
“为什么？”
“嗯嗯。”启盛乖乖地点头。
高启强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脱离危险了。
父母去世后，一到饭点，他总磨磨蹭蹭不肯吃完，跟哥哥讨价还价，吃完几口就绝对不会再吃。
虽然工资涨了，但自从妹妹读幼儿园，家里又开始吃紧。
弟弟妹妹可能是太馋肉吃了，好像根本不在乎鱼腥，都睁大了眼睛，兴奋地看着鲜嫩的鱼肉，忍不住舔嘴。
孙哥：“阿强，我找你来商量个事。”
还没进门，高启强就被鱼腥味反胃到直作呕，连忙用袖子捂住口鼻：“真腥！”
他听到启盛在叫唤自己。他想夸弟弟刚才表现极佳，但又克制了表扬的冲动。
但渐渐地，他也会将哥哥盛到碗里的青菜叶强行往嘴里塞。
“阿强！”
“哥——”
“吃了吗？”
必须吃，不吃就会饿得睡不着。
安越看了一眼时钟，确定时钟没坏，又拍了拍高启盛的脑袋：“阿盛，你一定要早点睡啊，晚睡长不高。”
“哈哈，他们又不是坏人，你害怕什么？”
孙哥作了个“嘘”的动作，“去海边找渔民，私下拿布票换的。”
“说。”
“我存了几斤肉票了，现在市场上供不应求，根本买不到肉。”启强问，“你这鱼哪儿来的？”
启盛仰视安越，认真地回答：“没有。”
周大伟被找到后，继续留在真友服装店上班。
启盛被安越的眼神吓得低下了头，像因为犯错而害怕被长辈批评。
“你上床睡觉时，哥哥出门了吗？”
因智力受损，他已做不成管理者。店里的活儿细碎繁琐，没人愿意顶替，厂长便让高启强做代理店长，每个月工资涨到19块，多领5张布票，周大伟则成了他的小跟班。
“哥，我刚刚有点害怕警察叔叔。”
启盛双手缠绕着启强的手臂，用脸贴住他的手腕，要把他往阳台上拉，“哥，我还想种土豆！”
警察走后，启强反复回味着他们的对话。他意识到，弟弟说的都是实话。
高启强：“……”
启盛冲上楼梯，差点撞到他的怀里。
高启强捏着鼻子，赶紧将鱼丢进盆里，又把窗子全都打开，才让腥味稍稍消散了些。
“所以那晚启盛挨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