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有人喊,季向秋坐起身,神绪清醒,同时听屋前又响人音。
匆忙穿衣,抬眼惊觉山鬼不见踪影。难有顾及他,开门是贵华站在门口——山鬼原是在院中闭目养神。手臂张开摊在摇椅背,双腿交叠翘起,神情惬意。
季向秋将他放到榻上不做理会,也是松懈间觉身重体乏,暗忖浅睡一会儿再行打算。半睡半醒间掌心一热,似有什么紧握他的,之后再无意识。
山鬼一愣,干笑两声:“是我不对,季大夫莫要记挂生恨,况且大师私事未完,何必与他多个负担”,说着伸手拉住他,垂眸轻道:“季向秋,我好累”
季向秋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什么,恍然大悟地笑:“你我原是他清理门户的手段”。又或说被他顺水推舟——由梁避世也好养人也罢,不过道行过浅难行其意,霍泉宗知晓此点便叫山鬼受他吸魂,以此生出能有与他相抗的侥幸而现身,就算被他逃脱也能靠他这与山鬼有牵绊的凡人寻到他……当真物尽其用。
回时路上昏暗,独有不远处守夜人屋前挂着两盏灯笼,光束微弱,周遭静谧,人人熟睡之时。
贵华侧过脸去,沉默半响:“大师与我说过”,顿了顿,苦涩地笑:“虽有不信,奈何切实记得阿梁与妖怪所言。季大夫,是我害你奔波劳累”
“季大夫,你可要听听我与阿梁的事?”贵华垂眸接道,声音平静,“半年前我在山中遇她,她坦言自身非人,因犯错事被困山间,日夜孤身一人。起先不过偶有与她遇见,后来熟络便约三日一见,再之后就是日久生意,两厢情愿。此事未有人晓,我也暗中寻查如何救她离山,如此眨眼经过半年,不久前她忽说要与我绝断”
眼见直刺腹前,贵华瞪着眼忽觉觉胸口一重,宛有蛮力推身,将他击飞在地。
季向秋寻由他是着魔乱志,叹息一声只叫赶来的村长将他送去镇上的霍泉宗处。长贵见他未有报官,不禁老泪纵横连连道谢。至于其他,一概不问。
“日后再遇此事,当是能避就避”。想来也该得消极,毕竟哪能事事顾得,若不是起了闲心也招不来这等麻烦事。
季向秋不善此事言语,见他神情含愧,欲言又止,俨然懊悔模样——迟疑间未料他大步冲来——袖中现出一明晃晃刀具,面容激动狰狞。“全是你出尔反尔所害”
“季大夫”
季向秋见着他不禁揣摩可是兴师问罪——由梁不见踪影,自己不告而别……哪有半分当初说好尽力而为模样。
季向秋见他神情颤动,万分痛苦,不禁心底发沉。没过多久长贵寻来,听闻贵华所作连忙跪下求情。
“季大夫,她是怕别人害我才离山……为什么是我害了她”
,眼中灼热,“那道士遣鬼寻你时由就在附近,是道士施法叫我去与他相见,后又叫我被他吸走全力,成眼下这幅要死不死样”
路过听闻响静的村人纷纷靠拢,有两人见他企图捡起刀器,连忙挺身上前将他按住。
季向秋觉有恍惚,心有余悸之余听山鬼在身后发笑:“季大夫还说要赶我走,明明日夜都离不得我”
季向秋倒不生恼,哼笑着站起身朝方才方向去看,一片死寂。“我怎知你不是有意如此,好看我眼下窘迫羞恼”。若是真如此,只怕正中下怀。季向秋微微发笑,忽然思忖道:“山鬼,那大师应是还未走远?”
“我看是不自量力,我不信长久以来从未对她生疑”,说着一愣,想起什么地笑,“季大夫就未反应过来你我是在众人眼前寻欢作乐一场”
贵华说着抬眼看他:“我一气之下答应了她,之后也决意不再相见。只是数日前她忽然来我屋前,昏迷不醒……我知她是离山而危,也知将她送回兴许能保她性命,可我又不禁暗想若能借机寻法救她……我爹并不知情,只是依我所说寻村长去请大夫,我也心存侥幸去寻道长,只是未料他要阿梁与他走……之后的事季大夫也有知晓,大师也对我劝诫许多,如今的我真可谓……”
贵华望被击飞数步远的刀身,颇是不甘地握拳捶地,似有崩溃:“你明明答应救阿梁,为什么反过来害她……明明你也与鬼为伴……”
“季大夫”,贵华倒无愠怒之意,只眉宇携愁,神情恍惚,略有憔悴:“我是来与季大夫赔礼道歉”
山鬼眼见众人
季向秋手腕一轻,扭头见他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思虑再三,决定先回自己住处。
季向秋愣了一下,迟疑道:“你可记得昨夜之事?”
“季大夫”
村长走前不忘询问传言与女子一事,季向秋静思一番只道:“人各有命,顺势而为”。
“受之有愧”,季向秋惭愧地笑,仔细想来确未做过何事——思索间忽然一愣,猝不及防与山鬼四目相对,见他双眼含笑,不免心虚地又是干笑。
“你我还好,倒是可惜了贵华一腔痴情,白日时他还以为是道长欲有加害,不惜与村人为敌”
不知被山精附身的贵华可有今夜记忆,明日又是要如何与长贵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