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夫,想你年岁不小,怎就鬼迷心窍喜爱上男子?若是厚着脸皮隐瞒着娶妻生子,日后也能半个圆满,偏偏摊上极爱清高的性子,宁愿孤苦伶仃也不肯祸害耽误他人……岂不与阉人无异?”山鬼见他坐起穿衣,不由打趣道。一番云雨只叫他神清气爽,四肢充盈,恨不能来个毁天灭地。
季向秋似未听入耳,一言不发,待穿好衣物才叹息一声,起身将火堆烧起。荒郊野外,倒还有年少时如此露宿的记忆。
幼时他常与师父远游,形影不离,后来才改在此处定居,只是他老人家仍旧三番五次不告而别,等他险将其忘记时又一声不吭回来。虽说偶有不满,但到底随他而去,反正他老人家总归会回来看他一眼。
季向秋想起要应答他,抬眼看头顶明月:“你倒爱凑活度日。若非心中所爱,如何日夜相守,同度半生”
山鬼哼笑,想起什么,双目含热:“说起所爱,季大夫先前说与那黎姓公子是寻常过客,可我觉分明不像。季大夫何来原由哄骗我?”
季大夫一愣,从容地笑:“何来骗你,想他前程似锦,大有作为,与我这日夜受鬼缠身的乡野之人的确是为陌路”。大抵再无相见机会。
山野偶听兽物啼鸣,夜间清冷更显诡异。好在出门前想到如此结果,在包间携带有三两应付之物。
季向秋将单薄垫布擦净后重新铺好,靠火卧躺道:“我的性命就依托与你”。神情平静,半真半假。
山鬼有些发愣,颇不适应地笑:“季大夫如此言语可叫我受宠若惊”,顿了顿,突发奇想:“季大夫既是喜爱男子,何不如此与我共度日后,排遣寂寞?”
提议说得情真意切,奈何季向秋觉身沉眼重,难有集绪思考,索性轻笑一声,闭上眼点头应好。
山鬼之思难知真假,他自己是何思量却是心知肚明——鬼怪与他纠缠固然留存目的,可他未必全然吃亏。
天际灰蒙时惊醒过来,周身温暖。身侧火堆成烬,身后贴着山鬼胸膛,温热宽厚,刚动弹便觉腰腹一紧,起身将他手臂移去。
山鬼不需睡眠却整夜如人闭目养神。山鬼见他整理衣着,不由坐起身发笑:“昨夜季大夫抱我抱得紧,就差像个孩童讨要nai喝,情深义浓,谁知一觉醒来又翻脸不认人”
季向秋蹲下确认火堆烧尽:“莫贫嘴”
“季大夫如此冷漠,害我好生难过”
回时一路清冷,地shi露重,确为秋日寒晨。村中鸡鸣催妇醒,各家人声渐起,炊烟袅袅。
午间有人来求诊,臂麻肤痒,气堵不畅,说是受了毒虫蛰咬。
“大夫,我这碍事吗?”
“先用此药擦洗患处,一日两次,若出四日未愈再来寻我,同时可寻些金银花泡水饮用。切记不可暴晒,以免溃烂”
此人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三人,症状同等,询问得知与前人在同处雇主家中劳作过。
山鬼在一侧见他为人施针,忙前忙后,不由发笑道:“季大夫,这富贵人家就是不同,别说钱势高于一等,连虫蚁鸟雀都比别人强上一倍”
季向秋权当听不见他。村人多为熟面,不免与他相谈。
“季大夫,我去时就觉他屋间Yin气重,呆得我胸闷气短,没成想不出两天就这样。我看明日还是去辞工为好”
“别啊老哥,受罪不过这两日的事,那严员外给的一天工钱可抵咱加起来一个月的开销”
“恕我多问,严员外请各位是做何事?”
其中一人三十出头,五大三粗,声音宽朗:“是请我们守个屋子”
另一人接道:“请了该有六七个,每天从晚守到天亮,问屋中守的什么也没人告诉”
“没准是严员外金屋藏娇,不是怕她逃了就是怕他夫人找上门撒泼打滚”
那人摇头:“晚上不见有人进出,屋中又没个响静,也许藏的珍宝,怕人夜间偷了”
“倒是笑话,若怕这个也该寻习过武的护院,我们不过乡野村夫,空有蛮力,贼人来了又有何用”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山鬼听了半响也对严员外知了大概。
严员外单名随字,是镇上小小富豪,家产前十里得排十余后,早年靠倒卖古玩起家,发达后立即买了官位得此员外称号。听闻前年因走私禁物被抓,后因数额不大又花了钱财打理才免去官罚。
“说起来,听说严员外有个小儿子,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生了场病,城里有名无名的大夫郎中请了个遍都没用,只是后来不了了之,也不知他治好没有,这两日也未在府中见过他”
“谁知道呢,没准病死了又或被送去外地求医,咱也不好瞎猜”
“你真爱胡说八道,想他也是有头有脸的少爷,总不能一声不吭地下葬。说来要是请季大夫诊治……”
季向秋一听要被恭维,连忙笑着打断:“其他名医都治不好的病,我又何来本事,还望莫再折煞揶揄我”
这几人走时一再道谢。季向秋扭头便见山鬼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