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岐站在院子角落, 借假山半掩住身形。听见有人唤他, 才回身投来视线。走近后他说:“已用过迷药, 足以昏上一晚。四周夜巡的妖匪也早早调开了,不会撞见。”等奚昭点了头, 他才看向她身后的那道鬼影,礼道:“月姑娘。”奚昭神情微变,有意瞥了眼月问星。后者支吾着应了声,颇不自在。蔺岐守在院门口,奚昭和月问星两人则找去了大寨主的卧寝。跟蔺岐说的一样,大寨主昏死在床上,没半点儿声响。月光投下,映出道不规则的黑影。月问星径直上前。盯了那影子片刻,他道:“他的影子确然被人动过。”奚昭说:“依我打听来的消息,他应该是找了月家人帮忙。”“往影中藏物不算难事,但有违月家族规,此事应是有人擅作主张。”月问星蹲下了身,伸手搭在影子边沿处。渐渐地,那黑影边沿荡开了黑色涟漪,如水波一般。他抬眸向奚昭示意。奚昭便试探着朝影子踩去。这一步并未落着实处,而是像踩着深水般陷了进去。她不作犹豫,将重心前倾后,彻底踩在影子上。一阵失重感猛然袭上,她开始往下掉落,如坠深渊。头顶没入影子的瞬间,四周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如月问星所说,她感觉自个儿像是飘在了半空中。身体无所依,更落不着实地。漂浮一阵后,她并没急着拿出夜明珠,而是依照月问星的话,试图想象自己就踩在地上。没过多久,她便站稳了身子。奚昭抬眸望去——就在她的正上方,漂浮着一团颜色较浅的灰影。那便是影门。确定好影门的位置了,她又张望起四周,试图在望不着边际的黑中找着鬼钥。所幸在这浓黑中,丁点儿光亮都会显得十分显眼。几乎只扫视一周,她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光点。微弱,天际星子似的,断断续续地闪着。盯准那抹光亮后,奚昭轻往上一跃,便如游鱼般朝其游去。游了小半刻,她终于看清那“鬼钥”的模样——它看着并不像钥匙,而是一截白骨。骨上雕着镂空花纹,其里中空。奚昭抬手,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截白骨。指尖刚碰着,她忽听见声谑笑。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张网,从四面八方包裹住她:“哪儿来的小贼,要动我的东西?”这声音听着极为耳熟,几乎是在听见响动的瞬间,奚昭就从芥子囊中取出道符,意欲包裹住白骨鬼钥。但刚拿出,她就感觉四肢被丝线束缚住。那丝线速度奇快,又勒得很紧,如钢丝般禁锢住她的行动。奚昭挣了下,没挣动。那声音又从暗处传出:“你是想困在这儿慢慢等死,还是干脆将你分成几块儿,喂养了这钥匙?”随他说话,勒在四肢的丝线收得越来越紧,渐生出刀刃割rou的痛感。但奚昭还记着月问星的提醒,无论那人说什么,又作何挑衅,她都闭口不言。“不说话?也是,都敢跑到此处来了,又如何会怕。”奚昭尽量忽视着浑身疼痛,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至了那白骨鬼钥上。它成了这茫茫黑暗中的唯一一点光亮。那人似在接近她——借着那不起眼的微茫,她看见一点下颌,还有半边嘴。那嘴抿着笑,唇角却又微微往下压着,透出十足的挑衅意味。他伸出了手——那光亮映出了他微扬的肩臂。随后,奚昭就感觉有东西抵在了她锁骨中间的魂门处。应是他的手。
“无需怕,先前那两样东西都只是吓你的罢了。我等你这么久,自不会让你无缘无故地死在这儿。”那人稍顿,轻笑,“只需……将躯壳抛了去,留下魂灵便可。”话落,奚昭感受到微微的热意——是从他的指尖传出,如烛火般抵在她的魂门处。与此同时,他往手上多使了两分劲。奚昭稍动了下手指,松开了指间的火符。符箓脱手的瞬间,便烧成灰烬。“正是这样。”见她松手,那人的语气听着极为满意,“一张火符罢了,又怎能伤得了我?”说话间,他指尖送出的妖气如一根银针,缓缓刺进了她的魂门。痛意更甚。奚昭抿紧唇,几乎是在他送出妖气的同时,右腕一翻。只听得一声铮响,那把铜钱剑忽从芥子囊中飞出。寒光陡现,将拴缚住她四肢的丝线尽数砍断。就连那人的胳膊,也猝不及防地生生挨了一剑。“这剑如何在你手中?!”那人显然没料到此事,语气中拔生出寒戾怒气。奚昭仍旧抿唇不语,提着剑便往后跃跳数步。她还不大会使剑,横剑挥出道寒芒后,便折身朝那团灰白快步跑去。本就是把凶剑,哪怕是胡乱劈出,气势也不容小觑。身后人侧身避开剑气后,提步便朝她追去。奚昭看不见身后景象,却能听见簌簌声响——概是他又放出了无数丝线。她瞧不清,索性拎着剑一顿胡砍。也不知砍着什么了,铮铮响声就没停过。那人许没想到自己的佩剑会有这般被乱使的一天,竟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跃身至她面前,径直朝她面门挥出道劲风。只是还没挨着,就被铜钱剑的剑气给弹开了。奚昭也不知他是否在攻击她,更不清楚到底砍着什么了,一把剑倒是耍得尽兴,大有把周围空气都斩尽的气势。直等她甩得手酸,终于靠近了那团灰影。她片刻没犹豫,提着剑挥出最后一道剑气,再一跃,便整个儿跳出了影门。脱离影门的前一瞬,她还隐约能听见那人的怒斥。月问星本还一手撑在影子边缘,忧心忡忡地望着何物也瞧不见的黑影。忽从中跃出个人,撞得他摔倒在地。两人在地上整整滚了一遭,才终于停住。他成了那垫子,撑着奚昭使她再不至于滚到地上。“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