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玥回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郭宁宁在毫无坐姿地瘫在沙发上刷视频的模样。她把下班路上买的菜放在料理台上,走过去踢了下郭宁宁的大腿:“好好坐着。”
“又不用见客户,装得那么人模狗样干嘛?”郭宁宁歪过头扫了张玥一眼,“你这副样子倒是很能唬人。”
张玥一身正经干练的职业装,白衬衫的袖子卷到了小臂,露出一点她锻炼的肌rou痕迹,和懒洋洋毫无正形的郭宁宁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不需要唬人。”张玥撇撇嘴,到房间里快速地换了件更舒服的吊带,把头发散开又用发箍草草束起来,处理起带回来的菜。
郭宁宁也坐不住了,她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以前就喜欢在各种山头奔跑,学校树上有几窝麻雀都被她摸得一清二楚,现在更是完全停不了脚步的人,这一下午没出门纯粹是因为她没有张玥家的钥匙。
现在这房子终于有别的生命回来了,郭宁宁果断放弃了被她刷到麻木的短视频,凑到张玥旁边看她削土豆。
“你想好怎么说你的事了吗?”张玥都不用看就知道郭宁宁想做什么,无非是觉得无聊要来犯嫌,最好讨自己几句骂,她心里才高兴,便直接开口截断了她的动作。
郭宁宁耸了耸肩,挑出张玥买的荷兰豆掰起来,毫无波澜地快速概括:“我回去拿姥姥的遗物,郭文刚带了个跛子来要我嫁给他,刘艳往我后背来了一下,就被他们搞进柴房了。”
“哦对了,郭文刚是我好爹,刘艳是我好娘。”她掐着嗓子捧读。
“我记性还没差到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张玥嘟哝着插了一句。
郭宁宁手里的荷兰豆很不听话地断成了两截,里面的嫩豆籽都露了出来,郭宁宁把它们全都一股脑地扔进洗菜篮,继续说:“不过!我在那个跛子手上剌了一条大——口子!”
话到此竟有些洋洋得意。
张玥没有任何反应,她已经快速地把土豆切好了,从郭宁宁手里解救出荷兰豆,嘴里的话听起来毫无情感波动:“背上严重吗?”
“不严重,我拿你的药箱处理过了。”
“好,等会吃好我再帮你看下伤口,现在继续说你结婚的事情。”
“从你嘴巴里听到‘我结婚’这样的事情真是恐怖。”郭宁宁摇摇头,“我进了柴房没多久,他们就拿着结婚证隔着门缝给我看,说我不嫁也得嫁。应该是托了关系提前就办了的。”
她默了一会,低着头,似是将哭不哭:“我还真可怜。”
“你真觉得自己可怜?”锅烧热了,张玥快速地把买来现成的牛rou块丢下去煎,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郭宁宁,“你出生在这样的家,确实可怜,但这是我觉得你可怜,你自己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你只会想杀了他们,不是吗?”张玥扭头看了一眼仿若黯自神伤的郭宁宁,“在我这里不要费劲装了。”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郭宁宁立马收起那副要掉眼泪的模样,脸色变换之快足以叫戏剧大师向她取经。
只有相信世界上存在幸福家庭的人才会可怜自己生在不幸的原生家庭。
张玥不相信,她知道郭宁宁也不相信。
她们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叫幸福家庭,又谈何可怜自己。
比起顾影自怜这种需要拥有些什么才会诞生的情绪,仇恨的性价比显然更高——人生来就会恨不利于自己的任何事物。
“你要烧什么?”郭宁宁继续折腾起荷兰豆。
“土豆炖牛rou。”张玥把调料下进已经煎出油脂的锅里,“等会再炒个荷兰豆。”
“好欸,我喜欢!”郭宁宁更加起劲地掰荷兰豆。
“你有什么不喜欢?”张玥反问。
她就没见过比郭宁宁更好养活的人了,以前没有自己给她带饭的时候,郭宁宁足足吃了几年的食堂大锅汤泡饭。
郭宁宁支着胳膊没有作答,反而自顾自地又说起了最开始的事情:“他们给我看了结婚证以后就不管我了,后来天黑了,扒着门缝也看不见光,外面变得很安静,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很聪明的选择。”张玥往锅里加了两碗水,盖上锅盖小火焖着,重新起锅焯荷兰豆。
“我当然聪明。”郭宁宁往沸水里撒了点盐,“只有你能最快找到我。”
张玥挑了挑眉:“今天我去问了下专门做家庭法律的同事,你这种情况不一定要离婚。”
“不离婚?”郭宁宁还是和以前一样耐不住性子,“你该不会是担心我付不起律师费推脱我吧?”
“冷静。”张玥把焯得翠绿的荷兰豆捞出来,“我的意思是,可以直接申请撤销婚姻或者行政诉讼。”
“你直接说计划吧。”
郭宁宁不是一个擅长计划的人,她喜欢闷着头往前跑,就像毕业以后几乎是将文凭束之高阁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
而张玥正好相反,谋定而后动是她的习惯,但也因为考虑太多因素容易错过出手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