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就像只是偶遇了一个认识的人一样。
两人就这样默默走了几分钟,还是伊竺率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干涩:“你瘦了。”
方应游仍看着自己的鞋尖,感受着鞋底碎落叶的触感,现在天色渐晚,路灯逐渐亮起,斜斜地照出两人的影子。随着走动两人的影子不断变换,变长又变短,变短又变长,周而复始。
“嗯。”他最终从喉咙里滚出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伊竺抬起头:“哥哥对不起…其实…”他好像有一些说不出话,“你把我抓回去吧,我愿意只在玻璃柜里看着你,你可以来”他说到一半喉咙像被糖浆粘在一起一样,“看看我就好了。”
伊竺的眼尾有一些发红,有些不安地偷偷用手去触碰方应游的手,他有些苦涩地想:大概是最后一次了。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方应游的脸色。
他离开医院去买粥的时候就知道方应游要走了,他的感觉向来很敏锐,但他还是去买了,还交代老板要去掉姜丝。他回到医院看到空无一人的病房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情绪,只是有点茫然。他潜意识知道方应游不会被困住那么久,就算…就算能独占他这么点时间,也是意外之喜了。
他感觉心空了一大块,他从书籍中知道了爱是放手,但他还想把方应游带回自己的窝,把方应游一直搂在怀里,嚼烂吞下去,但伊竺又不希望方应游不开心,失去生气。
他不断说服自己,可心里也有些怅然,他还是忍不住回到a城,他这些时日都悄悄躲在一旁,看方应游上班下班,看他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感到很难过: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他开始后悔了,后悔把方应游囚禁起来,后悔篡改方应游的记忆。
他希望方应游开开心心的。把他抓回去方应游会开心吗?伊竺不知道。
方应游没有拒接伊竺的触碰,他撇过头。望着落叶悠悠往下飘,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他的假孕症状一直没好,可能是他的身体用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让他要一直记住伊竺。
“我不想。”这句话从他的嘴边溢出来,他吐出口气,终于抬起头,轻飘飘的看了一眼伊竺:“既然那些追求的记忆是假的,那你就重新追求我一遍吧。”
伊竺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缓慢地眨了眨眼。方应游重新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有两人拖出的影子,慢慢往前走:“怎么,你不想的话,我现在就把你抓回去。”
方应游嘴上这么说,步调仍是回家的方向,伊竺的手贴着他的,冰冰凉凉的。
伊竺触碰到方应游肌肤的手都在抖:“没有…没有…我…我想的。”他话都有些说不利索,眼睛里却亮起了光。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往下走。
伊竺明显也不知道怎么追人,也只会照搬电视剧里那些笨拙的,俗套的情节。
方应游的办公桌上多了个玻璃花瓶,隔两天就换一束花。同事们都调侃他老婆占有欲真强,要用花来宣誓主权。
方应游就听他们调侃,笑而不语。
这天方应游的父亲方海叫方应游回家,方海有了新的家庭,方应游和他关系冷淡,没事不常见面,但是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方应游刚进家门,脱下大衣,就被身旁的管家接过。
方海坐在主位,脸色不太好看,他几乎用一种有种谴责的语调:“你忙的什么工作,没几个子儿还这么晚下班。”
方应游没怎么回答,只是坐下来,等方海下筷后,默默开始动筷。
餐桌上很安静,只有筷子和陶瓷碗筷碰出细微的声响。方海身旁坐着他新娶的第三任妻子,她非常年轻,去年刚刚生下一个宝宝,她见饭桌上这冰冷的场面,大气不敢出,此刻宝宝被保姆抱在一旁,轻声地哄着吃饭。
一般方海让他回家,就是有事儿交代他。果不其然,吃到一半方海就道:“你跟小蒋分手已经半年了,我给你安排新的相亲对象了,你明天中午就去见一个。”
他以一种不容人质疑的语调命令方应游,让本来就冻住的饭桌气氛更加紧绷。
方应游本来一声不吭的吃着饭。此刻他抬起头,直视方海的眼睛:“我不想结婚。”
方海怒瞪了他一眼:“什么不想结婚!”方应游心里突然平静下来。
他毫不畏惧的直视方海的眼睛:“我喜欢男的。”
合金筷子重重地敲在碗边,敲出清脆的响声。方海震怒:“你在说什么胡话?”
方应游放下了筷子:“你没听清楚吗?我是同性恋。”
“我的状况你也不是很清楚吗?”他面无表情地问方海,主动撕开这个两人之间心知肚明的伤疤。
这边气氛剑拔弩张,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坐在小饭桌上的宝宝好像也感受到了,哇地一声大哭出声。女人听到这种密辛,手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方海气的手都在抖,抬起他的手准备打下去,方应游毫不畏惧地握住开方海的手腕。
方海到底50多岁了,根本抵不过方应游的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