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缇斯将手搭在门把上,用力下压。
把手纹丝不动。半烂不烂的木柄缝隙里积满灰垢,抵在手上的感觉有点恶心。
法师松开手,在空气里甩了甩。倒也不意外,他想着。也许是卡死了吧?或者结构朽坏了。木制品就是这样。谁知道这扇门有多久没打开了?也许有半个世纪也说不定。
……有点可惜。这扇门不被打开的记录就要到今天为止了。因为他要从这里过去。
他伸出手去摸匕首,想试着从门缝里将卡死的部分撬开。但他摸了个空,法师微微一怔,这才想起,他将匕首留给了那个长得挺不赖的男人。而从那儿过来的一路上太顺利,他居然再没有遇到一个携带武器的敌人了。
该说是好运还是不好呢?
法师自嘲地笑了笑。他又试着用更大的力气压把手,但很快发现这只是徒劳。门以一种殊死抵抗的固执拒绝打开,再这么角力下去,最先损坏的只会是木柄。
那就只能用直白一点的方式了。他想。
他往后退了一点,伸直手臂,将手掌贴在门页上,闭上眼睛。
他深深地呼吸,开始思想。他思想自己所寻之物就在这扇门后,他从很远的地方来,在下水道里钻来钻去,与老鼠和行尸战斗,却被这不起眼的障碍阻挡——他想象自己对这扇门无可奈何——他想象自己对着这扇门,又拉又踹,气喘吁吁,但是最终也没能打开它,只好空着手原路回去——
他捕捉到那一点新生的烦躁……愤怒。非常少,但是作为引信已经足够……
他挤压愤怒。
门框中传来一声闷响。与此同时,一股空虚感从他心中炸开。法师踉跄了一下,接着立刻稳住脚步,拽紧门把,防止被炸断连接的门板摔在地上。他咬着下唇,一边将门页靠在墙上,一面从心中调动悲哀。
如有实质的深蓝色出现在他眼前,纱幕一般流动。这样,他在大部分观测者眼中就是隐形的了。
他闪身进到门后,贴着墙,慢慢地滑坐下来。更多的空洞浮现上来,仿佛无数张饥肠辘辘的嘴啃食他的心脏……并非身体上实际的疼痛,而是感受中难言的苦楚。他试图蜷缩,但肢体僵硬得连这个动作也做不到了,耳中传来嗡嗡的鸣音。他只能忍耐……
直到这感觉自行淡去。
“编织”的代价……真是色令智昏啊。他暗中嘲笑自己。再起身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有行尸为方才的爆破声引来,茫然地在附近游荡。为免引出事端,他拢紧黑袍,放轻脚步,尽可能快地从它们之间穿过去。
走廊,休息室,不知道是什么的关着门的房间,仓库,休息室,再然后就是——
他在长廊尽头的门扉前停下脚步。
到了。
他朝房间深处看去。跨越长长的昏暗的房间,跨越如密林中藤条般垂落的锁链和挂钩,跨越游荡着的人形反射烛光的眼睛,他看见了,那朵散发出淡紫色荧光的花,悬浮在水晶的底座中。
前往林间宫廷的钥匙!
欣喜在他心中一跃,又迅速被压制下去。不能声张……不能有过激的情绪波动。这里是制造祭牲的实验室,那些被弃置却还没来得及销毁的空腔,恐怕相当一部分已经被空气中的魔力激活。如果被它们察觉到……
屋子的另一端忽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响。
安缇斯一愣。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因为徘徊在房间中的人形都止住了动作。数十双眼睛整齐划一的转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下一刻,起码有半数的人形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去!距离掩盖了那边发生的景象,但声音清晰可闻:野兽般的嚎叫,撕扯血rou的响动……
是……游荡至此的灼痕么?
法师瑟缩了一下,努力压平自己的情绪。他试着趁乱向屋内靠近,但仅仅迈出几步,就有反光的眼睛向他看来——
他飞速退出房间,拉开距离。那眼睛左右摇晃一下,寻找片刻,没有继续纠缠。
不行。正在施放的情绪法术对空腔而言太强烈了。即使是最缓和的“悲哀”……他得想想其它办法。
法师蹙起眉头,左右四顾。房间太长太暗,障碍也太多,以他的运动能力,不可能完整地跑一个来回而不被拦下。如果要清理……不。即使空腔没有太多思考能力,但也不至于对死在眼前的同类视若无睹,况且,如果不动用魔法,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他能不能赢过一头祭牲还不好说。
对了,武器。
也许之前的房间里有?哪怕只是一把割舌刀。哪怕只能作心理安慰之用——只能帮助稳定情绪……
这样想着,他从长屋前退开,折返往来时的方向走去。方才被爆破声吸引的行尸中,有几具已经回到走廊。所幸他们当中并没有祭牲。这些人生前也许是还没有被处理的素材。
法师维持着“悲哀”的隐形效果,从它们之中穿过。他走进仓库,暗自庆幸这里没有另一道顽固的门。仓库并不大,好在也没有行尸,他轻手轻脚地翻找木箱与木桶,浏览一排排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