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兰桂坊。司机阿荣下车点一支烟,拿两个硬币去找公用电话亭。途径灯红酒绿酒吧街,忍住消费冲动,为老大生命安全考虑,暂时远离酒Jing。
晚上老大与o记差佬有约,在莲香楼吃过饭,以为事情谈妥,不知怎地,又要到兰桂坊来开二场。
祁棠从莲香楼出来,脸色已有些差。佟天晋前不久刚刚晋升铜锣湾坐馆,十分胜任,跟在老大身旁,也不忘悄悄同阿荣嘱咐,老大饮酒超标,开车时要格外稳当。
阿荣点头如捣蒜,后视镜反射,祁棠仿佛在后座闭目养神,只是一手搭在胃部,微微用力,漂亮的眉皱起。
自家老大的胃病由来已久,平日无论简少还是他们做下属的,无不小心照顾。如今遭了事,一时气短,不得不看对方眼色,喝到胃痛。只可惜自己连代替他受罪也无资格。
阿荣哥心里暗骂:这帮差佬,个个冠冕堂皇,背地里搞不好都是招ji、包二nai的货色!
电话亭里call给祁宅。
管家林毅忠先接起电话,随即便听到少爷“噔噔噔”自楼上奔下。祁静迫不及待夺过通话权:
“dada什么时候才回来?”
阿荣如实相告:“老大让我打个电话回来,他今天突然有工作要晚归,少爷早点休息,还说给少爷带了礼物,叫你明天拆——”
“我才不稀罕什么破礼物!”祁静声音陡然拔高十分贝,又惊又气不可置信,“他明明答应我今天早点回来同我一起睇《星球大战》三部曲,他又说话不算话!”
祁静吼完,十分委屈。他升国中,学业变得繁忙,然而祁棠比他更忙。好不容易等到周五,约好的一起看碟片,祁棠再三保证不会爽约……
“你让他好好忙吧,我不等他了。”祁静的声音是连珠炮,阿荣无时机插嘴,只听少爷心情如失控过山车,从顶点下坠,“砰!”——听筒被掷。
有些话,即便有机会,他也不知怎么对少爷讲。老大一向不想让少爷掺和这些事。
起因还是简少。
阿荣当专职司机也才几年光景,只隐约知道简凌东亡父曾是o记差佬。简少十二岁时老大收养他,如今长大成人,处理起社团事务驾轻就熟,和o记也一向相安无事。这次不知怎地,突然要同差佬过不去,干扰b组伏击行动,听说是害得o记损失惨重。
牵连无辜警员罹难,o记现任总警司梁佑成,找到祁棠,铁面无私,要秉公办事,把昔日下属唯一亲生仔关进监牢。
相谈的具体情形,阿荣就不清楚了。老大不知说了什么,让梁改变心意。不过o记损失不能不补偿,祁棠替简凌东收拾残局,听凭o记主张。下午梁call来,约好晚上一同食饭,便是商量大事的意思。
快十点钟,几位差佬先从pub门口现身,待他们驱车离开,阿荣却还不见祁棠。他正要进去找人,见佟天晋扶着祁棠踽踽走出来,心里一紧,忙也上前。
佟天晋不耽搁一刻:“去把车里放的淡茶拿过来。”
阿荣也灵光,知道祁棠多半是在里面已经吐过一轮,忙拿了茶水来让老大去一去嘴里的酸苦。两人一左一右扶着他上了车。
祁棠勉力坐着,即使窗都开到最大,车也开得不能再稳当,胃里也还是恶心,间或夹杂着一阵绞痛,捶打脆弱神经。
他倚着门,弓起身子,虚虚地摁着胃部不敢太用力。晚饭时候喝了烧酒,胃里便已经不大舒服了,但那时好歹还有饭菜垫着。若是后面没有去兰桂坊,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佟天晋一同在后座,见祁棠一副想吐又忍着不吐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又无可奈何。祁棠一直是这样的脾气,整日用无形盔甲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如若不然便好像不能见人。
想到包间卫生间里他吐得几乎站不稳,靠在自己怀里难受得低喘。佟天晋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软弱的祁棠,于是鬼使神差地用手拨了拨他汗shi垂落的额发……
快驶到家门口,祁棠终是忍不住叫了停车。
未停稳,旋即踉跄地奔下车,在道旁的荫蔽处剧烈地呕。半小时车程已经是极限,反胃的感觉丝毫没有减轻,却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他将身体奋力地弯折下去,干呕几声,才又吐出些酸苦ye体,只觉整个胃都拧作一团。
佟天晋自身后撑着祁棠虚软的身子,替他拍背顺气,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又咳了半晌,简直没有站着的力气。
祁棠坚决不肯再回车上,就在路边座椅缓过这一阵恶心。阿荣拿水来予他漱口,见老大难受模样,期期艾艾:“要……要不掉头去医院吧?”
应答不及,又是一阵来势汹汹的绞痛,祁棠条件反射地弯下身,将手里不锈钢杯抵住作乱的胃腹。佟天晋见状,忙把他死命压制痛楚的手拉开,替他轻轻捂着。祁棠挣扎都无力气,他狠狠心,作片刻权威:
“忍一下,不能那么摁着。”
溃疡是老毛病了,要是疼起来,不能让他用力抵着,怕溃疡出血。这还是简少从前千叮万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