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耶诞节,紧接着便是新年。
本埠常年受鬼佬传统侵袭,学校都得长假,中央商场忽然涌来很多细仔,指住“双蛋”优惠促销招牌,跟爹地妈咪讨要双份新年礼物。瞿阿婆用蛋卷、饼干、太妃糖装满自家小豆丁的糖果罐,又要掌舵厨房,为日将回港的简少准备丰盛晚餐,接风洗尘。
阿荣过午就等在启德机场,用尼古丁抵御午后困倦,到三点多钟,眼尖地望见简凌东推着行李箱高挑身影。
对外,言记副山主简少是声名鹊起的青年建筑师,港大硕士毕业后,入职ng公司,顺风顺水,履历漂亮。因临近九七,产业洗白,诸事繁杂,简凌东宁可留在香港替祁棠打理社团事务,本打算拒绝去苏格兰总部见习机会,但祁棠讲,仔大仔世界,要他以自己事业为重,况且社团现在有条不紊,没什么好挂心的。于是他把关于祁棠的日常琐事——几时吃饭、几时吃药,跟佟天晋都交代好,在四月份离港。
怎知几个月后就会发生意外。
祁棠在电话里总是说无事,可他心知肚明,发生这样的事,祁静怎样发怒指责报复,祁棠都会照单全收,折磨自己身心,又怎会“无事”。
他忍住不在回去路上向阿荣询问祁棠近况,怕他隐瞒粉饰,又怕他讲出什么让人心惊的话。二十分钟车程,格外煎熬。
瞿阿婆的小外孙在前院玩皮球,被疼爱的细仔不用担心弄脏新衣挨骂,玩得一身灰泥,尽情尽兴。俄而见到他,快乐地与他问好。简凌东也不介意,一把抱起小朋友,“乖仔,简叔忘记给你带礼物,过两天一定补上”,细仔听到礼物二字最开心,“谢谢简叔!”又问他,“静哥今天会回来吗?”
简凌东沉默一瞬,反过来问单纯细仔:“他多久没有回来了?”小朋友被问住,掰着指头认真数,林毅忠赶忙截住话题,“阿轩周天才过来一趟,怎么会知”,说着从简凌东怀里讲细仔接过来,“你阿嬷在给你煮番薯糖水,快点去食啦。”小朋友欢呼一声跑进屋,林毅忠正要跟着迈步,简凌东喊住刻意回避的老管家:
“林伯——”
“简少,我知你想问什么。”林毅忠叹口气,避无可避,“少爷他……搬到外面去住了。”
“几时的事?”
“出了那件事之后不久。”
“这几个月,他一直都没回来过吗?”
林毅忠顿了半晌,与他视线交汇,无可奈何:“总好过见面吵架。”
简凌东一怔,不必细问,从他只言片语中,便可知当时情形有多难堪。
“……那uncle现在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最近咳得严重些。”林毅忠边说,边将他延入内,“老爷现在应该在后院。”
香港十二月末的天气算不上寒冷,一件薄毛衣足够。阳光和煦。
也不知睡了多久,祁棠转醒过来时,先闻到一阵清香,原是简凌东便在一旁剥沙糖桔。
“小东……?”祁棠从靠椅上支起一点身子,“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叫醒我。”
简凌东就笑,“看你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叫你。”擦了手,递去一个剥好的。
其实祁棠瘦多了,自咎苦耗着他的心力。简凌东忍不住多望了几眼,蓦地瞥见他手背上星星点点,输ye后留下的痕迹。
在家时祁棠不会戴义指。简凌东将他左手拉过来时,发觉他还会下意识回避,干脆将他双手都拢过。
“手这么凉……为什么不在卧室睡?”
祁棠任由手在简凌东掌心回温,半晌苦笑:“想见一见太阳,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最近大概是药吃得太勤,头总是昏昏沉沉,困乏嗜睡。
说来平常,但简凌东心中酸涩万分。祁棠手背上的针孔和淤青还未及消褪,他没回来前这些天,估计又病过一场。
“又打吊针?”简凌东没奈何。
“换季,有点发烧,不是什么大病。”祁棠适时抽回手,十指交扣在薄毯下面,并不打算继续探讨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国外还习惯吗?”
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简凌东不答应,“不习惯”,故意倾身逼近,望住祁棠琥珀色眼睛,“看不到你,每天都在担心,一点都不习惯。”
祁棠垂下眼帘,“又在说孩子话……”
“我十二分认真。”
因挨得很近,祁棠偏头避开灼灼视线,大病初愈,格外柔软。简凌东珍惜地注视他,心中忽然有股冲动,想要问对方痴傻问题。
——他在他心里位置,能不能和祁静相比?
但最后,他只是无声叹息,拉开两人距离,“就当是为我,能不能好好保重自己?”其实他想说,你还有我。
面对简凌东,祁棠无法用他惯用的说辞去搪塞。不熟悉他的人,以为他温文克制,其实错了,他同他爹地一样爱憎强烈。对于他直白热切目光,祁棠始觉难以招架。
他定了定神,才望向简凌东。他跟祁静终归是不同的,并非是指血缘上的亲疏。对于祁静,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