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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喜是个泼辣妹子,一点亏也吃不得。
虽说长相普普通通,脑后麻花辫黑黑粗粗,但一双眼睛确实晶亮的很。
像是飘洒在眼底的初雪,被眼睛的温度融化成可口的白霜。叫人一看,便知她是极有主见的姑娘家。
徐家村可没敢惹这位姑娘。
——毕竟他们村可没人吵的过徐凤喜。
小姑娘个子不高,嗓门却挺大。嘴唇一动,就能吐出一连串清脆响亮的骂词。
徐凤喜爱听戏,也爱唱戏,家里事儿忙活完了,就端着发白的木板凳坐在戏台前,跟着台上演出的戏班子,像模像样地唱上几段。
别说,这猪跑学得还真不赖。就连那一声开腔的“咿呀——”,徐凤喜也能唱出些韵味来。
这戏腔用到吵架上,可真是火枪拼刺刀。
徐凤喜骂起人来顺顺溜溜,语调还起起伏伏,玉珠落盘似的清脆。
“可是我先来的——你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和我这女人争个先来后到?切,可真不害臊。”
即使不占理,徐凤喜也抬头挺胸,半点不让。
这声音不小,集市上许多人都好奇看过来。
青年脸色青青红红,他长着一副文人样,说话也是慢条斯理,哪里敌得过徐凤喜的胡搅蛮缠?
几度开口,嗡嗡小的声音,又被比他矮一截的姑娘盖住。
“我、我说——”
他刚打算鼓起勇气说上几句,盯上徐凤喜带着怒意的脸,又迅速低下头,耳垂红到滴血。
一句话讲的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
如若有好心人在他脚下的黄土地上凿个坑,何须他人填土,他自己都能给自己活埋咯。
徐凤喜见那人畏畏缩缩不敢瞧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当她气极反笑,撸起袖子,打算再和对方好好“理论理论”,身后同伴却突然戳了戳她的腰。
是赵娟,她胆子向来比米粒还要小。农村屋子经常和耗子做邻居,来耗子也是常有的事。
她每次都能哭着去找徐凤喜,哭得活像奔丧。
徐凤喜被吵得头疼,终是点了头,非自愿帮赵娟解决她那没得到邀约就主动前来的耗子邻居。
她进赵娟房间里巡视一番,出来时面不改色,手里提溜着细长的耗子尾巴,冷酷无情地把肥老鼠往屋外一丢。
小姑娘怕两人从骂战升级为肢体冲突,紧抓着徐凤喜的衣服不放,凑到她耳边,好声好气劝道:“凤喜、好凤喜,我们不是还有正事要做?别理他了。”
赵娟说的正事,是要找到隔壁山头和徐凤喜定亲的男人。
徐凤喜连那人是圆是扁都不晓得,只知那人姓曹,就住在隔壁屯,在家中排行老大。
前段日子媒人上门,她才晓得自己有个未婚夫。
还定的娃娃亲!
一想到那场景,徐凤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端着盆坐在门口剥豆子,一向鄙夷她的老女人,硬是挤出满脸菊花褶的笑,手里还拿着个什么破信物,要她和从没见过的男人结亲。
从前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这回可了劲儿往天仙上夸。
老女人动嘴皮嘚啵嘚啵说了半天,话里话外都在赞美她是个贤惠女人。
徐凤喜剥豆子的动作一顿,冷冷看了媒人一眼。她擦了擦手,把盆放下,回屋找了把最结实的粗扫帚,施展打狗棒法把这老女人从门口撵了出去。
却不巧她爹听闻此事,火急火燎回了家,还瞪圆眼睛觑她。
来不及骂她这个不争气的不孝女,怕耽误时间,徐凤喜她爹立刻换上一张和颜悦色的假面具,好声好气把媒人重新请进门。
徐凤喜看到一个圆球从屋外蹦到屋里,另一个圆球也紧跟着从屋外蹦到屋里。
那架势,生怕她嫁不出去一样。
屋里笑语欢声,好不热闹,还要请人留下吃饭。
徐凤喜心里不是滋味儿。她亲手剥的鲜豆子,自个儿没机会吃,反倒全要便宜了这个老女人。
徐凤喜左脚蹲麻,站起来稍微跺了跺,顺带换另一个支撑点。
徐凤喜低着头,下巴杵在扫帚头上,半蹲在门边上不吭声。
她不甘心。
她想自己是没什么成婚想法的,更何况跟个陌生男人一起过一辈子。
她爹娘就是长辈给定的亲,成亲前二人没见过一次面。
结婚那日她娘上了喜轿,唢呐在旁边吹吹打打,一路把她娘送到她爹床上。晚上交杯酒一喝,红床单一滚,这两个不合适的人,就被绑在一起,勉强凑合了一辈子。
她爹性子急,她娘又耳根子软。
不过搭伙过日子,谈何幸福。
徐凤喜越想越难受,她在屋里一刻也待不下去。
正巧听到媒人说对方姓曹,就住在隔壁山屯。有了信息,不再一摸瞎,徐凤喜当即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