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的少女嗓音纤细温婉。沉重的眼皮缓缓掀起来,有什么明亮的东西刺得他眯了眯眼。记忆里恍惚有这么一个画面,正在和此时重叠。少女穿着白色混深蓝的校服,领口规整,连裤缝都是整齐的。素白的一张脸,还没他巴掌大。像是有些担心,她蹙着眉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两条细瘦的胳膊竹竿似的伸过来,带来一股子干净的皂香……“江烬?江”齐悦绕过沙发脚,看清江烬的脸色,心脏像是被谁揪起来了一样。他脸色惨白,迷蒙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好几天都没有睡觉了,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十分憔悴。她伸出手,想探探他的体温,半途中,却蓦地被人抓住。“江烬?”他眼神迷离,仿佛还在梦里,但他力气之大,齐悦都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拽得往下一坠。“啊!”短暂的惊呼后,江烬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齐悦坐在他腿上,后腰被他把控着无法挺起,整个人就这么窝在他怀里。他们距离很近,近到齐悦能感觉到他呼吸出的气体都是滚烫的。他发烧了。齐悦视线收紧,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江烬却以绝对的力道不允许她乱动。“你为什么才回来?”他声音嘶哑的控诉,沉闷的尾调却拖长的像在撒娇,他把脸埋进齐悦的颈窝,委屈得像个孩子,“我说了等你回来我就给你骂,你为什么不回来?”齐悦被他抱着,如被雷击。神经深处的颤抖中,她想起分别的机场。许久未露面的人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见面就将她抱在怀里,他倔强中带着颤抖的声音犹在耳边:快点回来。回来,我给你骂。-江烬被送去了医院。他发烧了。连日的睡眠不足加上那天淋了雨,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他死死拽着齐悦的手不放。随性的医护人员问她是不是家属,齐悦咬了咬唇,说是。跟着担架一块被上了救护车,齐悦给喻露打了个电话。她们约好今天吃饭,可能要取消了。晏子和喻露一块赶到医院的时候,肖飞宇也来了,同行的还有任思涵。虽然外貌和妆容都有了变化,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齐悦!”“我靠!你还真的在啊。”
肖飞宇嗓门巨大,护士站里的护士纷纷看过来。齐悦靠在墙边,单薄的白色衬衣领结散了都没发现,她抱着双臂,被发丝遮掩的侧脸一片惨淡,看起来好像快碎了,她抬起头,勉强对任思涵勾了勾唇,“好久不见。”任思涵是喻露叫来的。也是巧了,她这几天在h城有个商务活动,听说喻露和齐悦联系上了,晚上想一块见见的。没想到现在楼底下碰见了肖飞宇。这种情形下没工夫叙旧,任思涵推了把肖飞宇的肩膀,捂着耳朵控诉:“你这么大声干嘛,这是医院。”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个火爆脾气。肖飞宇看她一眼,撇撇嘴,敢怒不敢言地嘟囔了句什么。喻露听说江烬是在她面前晕倒才被送来医院的,知道她肯定吓坏了,这时上前抱住她,安慰地拍拍她的后背,“你没事吧?”齐悦摇摇头,“没事。”晏子办完住院手续过来,见病房门口突然围了这么多人,哟了一声,“烬哥人缘够好的呀。”肖飞宇下巴冲着他,“你谁啊?”“我是烬哥的助理,晏子。”晏子抬了抬下巴,打了招呼后把手里的单据交给齐悦,“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烧得厉害,在医院观察一晚,要是烧能退就可以出院了。”齐悦接过来说了声谢谢。“那这边没我什么事了,我先撤了。有事随时找我。”晏子做了个电话的手势。他一走,在场的都是熟人。病房里江烬还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肖飞宇吹了声口哨,提议:“那咱们附近找个地方,搞个小型同学会?”-人生真的很奇妙。齐悦曾经以为高中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却没想到一个星期之内,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又陆续地重新找上了她。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高中之后,时间不断地进行在他们人生轨迹上。她很高兴,所有人都过得很好。除了。江烬。肖飞宇和江烬断联的时间就在齐悦之后半年,他很长时间没来上学,连高考体检都没参加。他心里知道有事儿,又不知道去哪找他。是后来江烬到他们学校开分享会,两人重新联系上,他才知道那段时间江烬家里出了事。他妈妈死了。疗养院的护工推她出去晒太阳,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搜救队找了三天才在山脚下找到她。齐悦心神一怔,“山是疗养院后面那座山吗?”肖飞宇嘬了口烟,“你也知道那儿有座山?”一个疯掉的女人,绕过了疗养院的重重包围,独自爬到山顶,在山顶迎着清晨升起的第一缕阳光,一跃而下。江烬知道这件事后学也不上了,在松山待了两个月。两个月后,他抱着他妈妈的骨灰回到江家,家里的后妈却以自己怀孕了,家里见不了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为由不让他妈的骨灰进门,而江云盛对这一切视若无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