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散记（一）
文：不老童
柜台后面的大妈带微笑一直在跟我说什么，始终没有给我房卡。我有限的日语完全搞不懂是什么情。从语气上知道大妈在问我什么，可是除了报以微笑，我连报以不快的日语能力都没有。蹉跎了一阵，大妈举手把刚才替我从车里提出行李的年轻人叫了过来，一阵嘀咕，年轻人看看我，又继续听大妈训话，然后才转过来跟我说：欢迎来到我们旅馆。你的预定有两个住客，不知道另外一位什么时候到。年轻人说的普通话虽然带口音，可不影响我理解。他提出的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说：他不来了。就我自己一个。年轻人眼神有那么一下闪动，说：真可惜啊！然后转头跟大妈说就我自己一个了。大妈又问了什么。年轻人又转过来跟我说：我同事想要知道晚饭给你送一份餐呢还是两份？我这预定是带早晚餐的，一般日本的温泉旅馆都带早晚餐。我觉得一个人要两份餐根本吃不完，又觉得付了钱不要太浪费了。我犹豫地说：哦，这啊！年轻人看我没有明确表示，就说：我们还是送两份吧。你挑里面喜欢的吃就是了，不用在意剩下的。这小伙子还挺机灵，给人一种体贴的感觉。
在这个年轻人的助下，入住手续终于办完了。刚才没怎么注意这个小伙子，现在趁他们在说我的事情，正好名正言顺地细细打量。短黑发，小麦色皮肤，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单眼皮，不算帅哥，不过给我一种很阳光的感觉。年轻人发现我在看他，跟我笑了笑又继续和大妈讨论安排。一会大妈看我做了一个怜惜的表情，年轻人则从她手上接过钥匙，又绕到入口哪里提起我的行李，说：应先生请这边。我随俗“嗨”了一声。年轻人报我一个灿烂笑容。这笑容有点打动我了。元气满满的子。
年轻人在前面带路，说：中国人管自己的前辈叫大哥，你介意我称呼你大哥吗？应先生。我当然表示不介意。按年龄来说，觉得他叫我伯父才对。叫我大哥就是我赚了。年轻人一面跟我介绍用餐时间，温泉池开放时间，一面带我往房间走。本来就是一家小旅馆，几步就到房间了。年轻人推开大门，走了进去，又利索地打开里面的门，退到一边请我先进，然后才跟进来替我放行李和泡茶。我四处看了看，是铺榻榻米的日式房间，除了茶几几乎没有其他家具，房间外面是一个封闭阳台，能看到旅馆边上的小河。我在茶几旁的坐垫坐下，年轻人送上刚泡的热茶。我问他名字。他笑，说：我姓菊池，名字是太郎。我想，这么年轻的小伙子有这么老气的名字。 我可能不自觉地表现出什么，太郎歪了一歪头，尴尬地说：我父母都是种田的，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字。我赶紧收起笑容，说：太郎很好。正气。太郎问：正气吗？正气什么意思？我说：就是好的意思。太郎又给我一个灿烂笑容，说：我好吗？我说：好。很好。大叔看年轻小伙那会说不好。
我问太郎哪里学的语，太郎说自己是大学生，学的是旅游，于是也学了语，觉得对工作会有助。我说是啊是啊！这两年来日本的中国人很多。太郎说是啊是啊，一面起来说：大哥我带你看看你的浴池吧。我这房间有私人浴池，本来是为了同行的人特别找的，比一般房间要贵很多。可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一面还叫老公，一面就跟别人跑了。我对他说，恭喜你找到更好的。他说：谢谢。作为大叔早已丧失死皮赖脸哭闹上吊的权利，只能宽容，只能笑说再见。神思晃了一下，回过神来，太郎站边上看我，我赶紧笑笑跟上。太郎打开阳台边上的门。门后面是木楼梯，蜿蜒曲折向下，然后我听到流水声，看到几乎紧挨小河的温泉池。石头垒的一个空间，山洞似的，太有趣了。旁边还有淋浴设施。我说：太漂亮了。太郎说：哥你喜欢？我说：很喜欢。太郎又说：河对面的树林也是我们旅馆的，不会有人的。哥你可以放心。我哈哈一笑，说：没什么不放心的。一个老男人谁要想看我会很高兴。太郎说：肯定很多人愿意看的。我还是笑笑，说：那就让他们看好了。对房间和温泉池的介绍基本完成，可是太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转身整理一下淋浴设备，回过头来说：大街上今晚有个活动，我晚上带大哥去看看好不好？这当然好。这种小镇子晚上一个人可能会很?聊。太郎得到肯定的回复也不整理淋浴设备了，说那么晚饭后会过来房间找我。我笑说：“嗨！”近年日本不少温泉旅馆倒闭，存活下来的都使出浑身解数提供各种节目。我几乎每年都会和那个离开我的人来一次日本泡温泉，前后快十年了，这种变化十分明显。这种整个镇子调动起来的努力还颇让我动容的。
太郎离开后我就换上旅馆提供的日式浴袍，踏踏踏踏换上他们提供的拖鞋再次来到临河的私人温泉池。先是洗洗干净，然后泡到滚热的温泉水里。八月天气正热，不过只有这个月份他才能放假，所以自从他大学毕业后，我们每年基本都是八月来的日本。现在自己一个人，突然觉得很傻。八月泡温泉傻，对他的信任傻。泡了一会，我起来淋点冷水，在向河边的石头坐下来。可能是出了汗，人有些恍惚。想起从前，也不愿意想从前。风从山上往下吹，经过小河，带快shi润的空气吹到身上。舒服。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