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言是从秦朗意接手过秦氏后,才恍然地觉得这孩子同他的母亲有多相似。
他思虑缜密,冷静自持,也同样不容许任何人来挑衅或触碰他的底线,只手段稍显稚嫩,却也不打紧,这头两年里江天盛会手把手地教养着他。
一如当年的江丹蓓。
明艳聪慧的江家小姐也是随着父亲的脚步,亦步亦趋地将她父亲一生的心血收入囊中。
她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或欲望,她就是条贪婪而不知餍足,嘶嘶吐着细长蛇信的毒蛇。
而她的儿子,完美地继承了她所拥有的优良特质。
十六岁的少年没有因为双亲的突然逝世而崩溃,没有在群狼环伺下退缩,那双还没宽阔起来的肩膀上接过了所谓的‘家业’。
他很聪明,也很冷静,能够快速判断得失利弊,从小到大没受过气的少爷,气最狠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办公室里砸了两个花瓶,出来又带着客套礼貌的笑。
廖言心酸又忍不住欣慰,斯人已逝,江丹蓓的过世让他渐渐淡忘了那些病态疯狂的往事,他看着如今出落得越发优秀的少爷,在欣慰的同时,却心底悄然地生出一缕不安来。
廖言觉得自己荒谬极了,他居然在担心一件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他亲眼见到过秦朗意对母亲所作所为的排斥与厌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分析,秦朗意都是相当完美的正常人。
可在心底陡然生出一个声音:还没遇见秦深南的小姐也是这样的‘正常’。
但秦朗意一直都表现得很好,这几乎要打消了廖言那荒谬而不切实际的假想,但也只是几乎罢了。
“廖叔,您多在秦衍的随身物品装几个定位器,别让他知道。”秦朗意漫不经心地道,他抚过秦衍细软的额发,后者深夜离家出走,早就耗费光了一身的Jing神气,正半倚靠在他怀里熟睡了过去。
廖言大脑空白了半分钟,他似乎觉得浑身的血ye都要被冻结,好半天才张嘴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秦朗意似乎很诧异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手指卷弄着小孩的一缕翘起的短发,他解释道:“防他下次高兴了,一心血来chao再离家出走玩。”
“还有,现在盯着秦衍的人也不少,留一手总是好的。”
廖言的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脸上的神色也好看了一些,原也是他想岔了,秦朗意和秦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那样荒唐的事又怎么会发生。
兄弟这一层亲厚的关系逐渐得让廖言放下了警戒心,这7、8年来的度过的日子俨然让他的担忧消失的无影无踪。
生活的转折总是突兀中夹杂着生硬,廖言在平常普通的日子里发现了问题,犹如玻璃水杯上的水渍,等你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占据大半个杯壁,变得难以洗净抹去。
他记得的,那一天同秦衍交好的朋友兴致冲冲地说自己终于抓住了秦衍这半个月来的神思不属,和常常甩开保镖而后消失的小尾巴。
他知道也不是很多,只偶然被秦衍一起带了过去,他甚至觉得有些受宠若惊,秦衍却笑着说,没他这事可难办了。
后来才得知这事难办是难办在他们两个高中生混不进小学里,得亏他有个妹妹在那里念书,直找了个借口才顺利以进去之后,他才算真正知道秦衍这小半个月的心思花在哪,花在这所小学里一位任课教师上。
他只知道那位教师姓姚,据秦衍自己所说,那位老师着实帮了他许多,和姚老师在一块聊天让他觉得自在快乐了许多。
秦朗意听完,只淡淡地说了句知道了,脸上也没看出情绪的波动,只等人走了才嘱咐廖言让他找人去查查。
廖言当时尚未觉察出不对劲来,他也怕秦衍上当受骗,还被人给糊弄了。
调查出来的报告的确证实了那位姚老师是位好老师,并且在秦衍艰难的幼年时期的确伸了不少的援手,而这次的重逢也确实是个突发的意外。
“还挺念旧情。”秦朗意不咸不淡地给出一句评价。
廖言觉得既然知道那位姚老师并没有任何不好、或伤害他家小少爷的念头,那这件事就可以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而且秦朗意看上去也对这件事没有多上心。
晚上秦朗意说没胃口,径直上楼回了房间,刚回家的秦衍连个正眼都没得见,他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今儿碰见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廖言正从厨房端出杯山楂水,迎面就撞上秦衍乐不思蜀的模样。
“好事呢,廖叔。”秦衍对他翘了翘嘴角,又看向他手里的山楂水,他讨好道:“我送上去给哥吧?”
廖言欣然答应了,兄弟俩关系好,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直到许久秦衍都没能下来,餐桌上的饭菜也变得冰冷油腻,他让人重新再热一遍,又打算自己上去看看。
他走到秦朗意的房门前,正打算敲门时,却发现门没关牢,门缝露出了狭窄的空隙。
他听到里头秦衍在道歉,声音里带着几分自责的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