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轻枕着自己的手背,侧躺在一旁。白遇之躺在他身边,拨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胳膊伸到傅轻颈下让他枕着。
傅轻用手指抠抠他的手臂内侧,小声说:“下午跟学长吵架了。”
白遇之内心的情绪很难用一句狂喜来简单概括,但面上还要装着疑惑的样子:“怎么了?”
傅轻粗粗复述了一遍康复训练时的情况,
白遇之安静听着,心里的那点点喜悦逐渐灭了。他不再顾得上对戚别幸灾乐祸,取而代之的是心底涌上的恐慌和内疚。
他确实对傅轻的康复训练掉以轻心了。
从前,傅轻也花过很长时间矫正自己的仪态和举止,那段时间里,白遇之有空就会在旁边帮他拍照,用最接近上镜时的画面记录下他每天的变化。
那时,傅轻从未有过抗拒或者不满,每天都很积极,Jing力充沛,永远都是充满电的状态。白遇之根本不需要每天提醒他,毕竟在这些事情上,傅轻本人比谁都更在意。
白遇之抿了抿嘴,对傅轻道歉:“轻轻,复健的事是我忽略了……”
傅轻说起这些并非想要让谁觉得愧疚,事实上,复健进度缓慢,多少也是因为他自己太娇气。他更用力地压着白遇之的手臂,说:“我想说的又不是这个。”
白遇之还在心里想着明天要好好问一下医生,以及以后该怎么调整康复训练的进度,闻言打起Jing神,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他太认真了,不懂照顾你的心情。”
傅轻嘟囔着说:“倒也没有这么严重……但是,有些事情,就是……”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不满究竟从何而来,再三组织了语言,说:“我就是觉得,不管是以前也好,还是现在也好,只要和学长意见不同,他就总有办法让我觉得,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傅轻似乎终于找到了症结所在,但又觉得和戚别的这小小争执实在没有必要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他并不想搞得像是在讲戚别的坏话,最终只含含糊糊补充了一句,“明明有些事情,是可以折中处理的。”
白遇之抬起眼睛看看傅轻,心想,如果失忆前的傅轻也会像现在这样,有不满的情绪就会抱怨,而不是选择退让或妥协,自己试着去忍耐,也许,他和自己也好,和戚别也好,都不会将矛盾积攒到如今这种程度。
但是这可能吗?傅轻是能一声不吭抗下多年以来家庭对他“亲密的疏远”的人,是能在拍戏时吃尽苦头也绝不抱怨一句的人。
自己大概是比傅轻更能忍耐的,而戚别则是有任何不满都会随时指出来、绝不会在意旁人感受的人。自己太过顺着傅轻,戚别则太想管着傅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分属两种极端。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都会失败。
想到这里,白遇之苦笑一声,捏着傅轻的耳朵,低声哄着他:“不想这些了,以后的复健我来陪你,我们就严格按照医生的建议来,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就请医生来决定要不要休息,好不好?”
傅轻撇撇嘴:“我这两天都没有偷懒了,你不要说得我好像一直在偷懒一样。”
白遇之笑着吻他,把傅轻剩下的抱怨全部吞进嘴里。
好像不管在什么时候,只要能和傅轻有些亲密的接触,他就会感到开心和幸福。但此刻的开心和幸福中夹杂着一点点苦涩的复杂情绪。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傅轻一点一点找回的大学期间的记忆,他也越来越多地回想起那段青涩的时光,那时傅轻对他的“不满”显而易见是在和他撒娇,真的鲜少出现对某件事、某个人的抵触。
白遇之抱着傅轻,舌尖在他唇上舔了舔,闻到了熟悉的唇膏味道。他说:“我真的很久没有见过你这样直白地表达不满了。”
傅轻“啊”了一声,以为自己说得太重了,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更何况戚别的出发点明明是为了他好。
“也没有很生气,我……”
话没说完,他听到白遇之又说:“太久没见到过你像现在这样,感觉还挺可爱的。”
“什么叫‘太久没见到过我现在这样’啊?”傅轻问。“我后来变成什么样了呢?”
在医院养伤的时候,傅轻也看过很多自己的采访,但访谈篇幅有限,聊的也多是电影,傅轻很难从那只言片语中窥探到失去记忆的这几年里,自己变成了一个怎样的大人。
白遇之想了想,说:“变得稳重多了,也没现在这么爱说话。”几秒钟后,他又补充道,“那时我每天看着你,很难发现你的变化,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你真的变了挺多的。”
说到后面,白遇之声音变得有些干。人总是会变的,也很难去比较,究竟是现在这个活泼的傅轻更好些,还是几年后稳重的傅轻更好些。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白遇之无法客观地判断,更何况,人的性格本就没有好与不好的区别。只是他会想,傅轻的改变,除了受到他们那个圈子的影响,不得不谨言慎行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因素。
例如他的家庭,例如他的爱情。
每每想到这里,白遇之都必须逼着自己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