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答“没有”,自己清条条独一个,无牵无挂,杀了也无妨碍可惜。
他趴在那半晌不敢答,独眼壮汉嫌他无礼,怒:“我家小郎君问你,你敢不答,爷爷拧了你脑袋喂恶狗。”
于三丧着脸,一把鼻涕眼泪,“呯”得又嗑了一个头:“贵人,小的是有还是没有?”
楼淮祀极为亲切,拈一块绿豆糕喂与他,又问:“下有小?”
于三含着绿豆糕,如含着一包毒针,舌尖发麻,天灵盖发虚,你是生又像是死,吐不敢吐,咽不如敢咽,答也不敢答。眼前之人明明生得如高山月,似水边花,落于三眼里,比之黑白无常还要狰狞几分。呜咽几声,又哐哐哐地嗑着头。
楼淮祀叹道,拍掉手上碎屑,可惜道:“原来是个糊涂痴傻,本还想多留你问话。”
于三觑得一线生机,一口吞下糕点,抢道:“小人不痴,贵人问什么,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贵人放小的一道生路。”
其余几个贼急了,纷纷膝行求道:“贵人问我,我甚是都知。”“小贵人问我,我无有不答。”“贵人问我问我,于三jian猾,不是老实人。”
于三目眦欲裂,只想把早前吃进肚中的生死给呕出来,生死兄弟、生死兄弟,原来是我生你死,你死我生。
楼淮祀令人铺开纸,将为寇后杀人劫财的种种罪状一一列出来。这些人哪还记得清,为图活命,绞尽脑汁或自诉或揭举,将恶行竹筒倒豆倒个干净。老牛等人见满纸罪条,摇头叹息不已,纷纷道:“一帮子恶徒,满手血腥。”
于三等贼嗑头求饶,他们再恶如何恶得过他们去,一堆人头还堆在那淌血水呢。
楼淮祀拎起罪状,轻弹一下:“罄竹难书啊,你们想活,这些人莫非该死?”
于三大哭不已,又道愿去投官自首,杀头、腰斩、杖毙尽听发落。
楼淮祀惊诧:“送官?这位好汉你是不是酒未醒,哪能将你送砍刀?”
于三呆了呆,一股欣喜升腾而起涌向四肢百脉,云开月明啊,若得一条生路?若得一条生路他他他……愿回头是岸。刀口买卖,刀口落别人脖子上是件畅快事,落自己身上可大大不妙,还不如去乡野开荒种地。
楼淮祀半眯着眼:“于三,晚间好好歇着,明日还有话要问你。”他顿了顿,一摆手,“余的,杀了吧,就当为他们刀下冤魂血恨。”
老牛等一令一行,抽刀就要将人送上西天。窝在船舱中吃了半日小酒的瘦道士急掠出来,道:“小郎,二郎,留个喘气的与我试试药。老道出家人,与官府没得交情,哪识得死囚,这些死了不亏活着无用的,刚好拿来活用。”
楼淮祀便叫他选了一个贼,老牛上去挑了脚筋手筋骨,又体贴道:“老道,明日我替你将他穿了琵琶骨,省得作怪。”
那贼又是痛又是怕,当即晕了过去,于三受惊之下,晃忽地跟着晕倒在地。
楼淮祀见一晚激战,上下都有了点倦意,令人取酒痛饮一番,再好好歇息。江石的手下在外巡了一遍,回了一人禀报道:“远处有一条船跟着,不知是不是同伙。”
楼淮祀不耐道:“管他什么来路,先擒了来。”
一声令下,半船人占了贼人的小船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楼淮祀累了半夜,坐那打了个哈欠。卫家送来的那堆婆子看似凶残,却也不过寻常妇人,早被吓得死去活来,唯有一人家中杀猪的,不怕血,取了一件披风楼淮祀送来。
“娘子如何?”楼淮祀接过披风,关心问道。
婆子抖着厚唇,大声道:“回郎君,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等人都在外头守着呢。听绿蚁姑娘道:俞先生怕娘子受惊,叫道士给娘子吃了什么什么什么甜梦散,只说睡了呢。”
“我师叔给我娘子下药?”楼淮祀瞪眼。人干事?要是出岔子,他跟他师叔没完。
婆子咧嘴一笑:“道士说了:这药好使,无色无味的,偶尔吃吃不打紧,倒后还有酒香呢。”
“不是说无色无味?”
婆子大许觉得自家郎主不开窍,这笨的,回道:“小郎主,吃得没味,吃进去之后才有了药。”
楼淮祀磨磨牙,将人赶走,百无聊赖地倚在那自己手下一窝蜂似得去擒贼,江上渔火点点,这边一簇那边几盏,似星河流动。他一无聊,话就密,斜斜眼,看神色凝重的江石:“江郎,良心不好啊 。”
江石大为无奈,苦笑道:“小郎何意?”
楼淮祀道:“江郎端得大丈夫,又狠又毒,我还想留一二活口,江郎这是要要连根刨?半分活路都不与人家。来来,江郎,你我细说说,怎这般心狠手辣?你我一条藤上的蚂蚁,不分彼此,剖心相交才是。”
江石半点不信他的鬼话,他们一个庶民,一个士族,一个商,一个官,怎也绑不到一条藤上。他要是听信他的胡说八道,将后一瓶后悔药都不够吃:“小郎不知,这些贼人狡兔三窟,许另有同伙,此番他们吃了大亏,定不肯善罢干休。若是蛰伏起来,休养生息后卷土重来,水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