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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校毕业后,我被分在一个基层派出所里当一名普通的刑警。
去所里报到的头天晚上,在新分的宿舍里,我仔细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1米78的个头,英挺俊帅的脸庞,健壮结实的身躯将簇新笔挺的警服撑得饱满鼓胀。经过长期艰苦的封闭训练,整天日晒雨淋,将我的肌肤锻造成健康的古铜色,但更觉阳刚英武……
还不错,就是肩膀上的警衔低了些。不过,我还年轻,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呐。
就这样,我在派出所里扎根下来,一干就是五年。这五年里,我参与破获了两起市局挂了号的重大刑警案件,捕获了四名网上通缉犯,荣立了两次个人三等功、一次个人二等功,被破格提拔为派出所所长。
那年,我才2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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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晚上,我在派出所值夜班。凌晨,巡夜的民警和联防队员抓到个小偷,带到所里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我上去问了问情况,也狠狠揣了几脚。
所里突审时,在明亮的灯光下,我才惊讶地发现,这个小偷竟长得眉清目秀高大健壮。我接触过的犯人也够多了,小偷更是不计其数,还从没见过象他这么帅的小偷,特别是长得又粗犷威猛,心里不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好感,恻然之心也随之顿生。于是,我好声好气地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偷的名字叫丁剑,是本市某工厂的青工。他们厂是老牌国营军工厂,这几年国家定单减少,他和大批工友被迫下岗,就在菜市场摆了个小摊,可三天两头被工商局市管所罚款,一年到头也赚不了什么钱。同在一个厂上班的女友怀孕了,他被迫匆忙准备婚礼,可想尽办法也筹不到结婚的钱。眼见着女友的肚子越来越大,他一时情急就走上了歧路。
看着这个本该成为新郎现在却身处牢笼的青工,我心里酸酸的,忍不住叫人松开了他的手铐。看着从他身上搜出的身份证和工作证,心想他也真够笨的,出来行窃还带着这些证件。旁边的两个年轻警察也被他的交代打动了,也许同样想到自己也有可能会面对这样一幕。有人悄悄为他倒了一杯水,小小的审讯室沉默了。
事上竟有这么巧的事,这个姓丁的青工竟然和我是同月同日生,只是比我小一岁。看着身份证上那一串熟悉的阿拉伯数字,我心里象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我尽量放缓自己的语气,问他家里人是干什么的。他以为我要通知家里,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苦苦哀求我不要通知家里。
我好不容易才让他平复下来。原来,他家三代都是某厂的工人,爷爷、父亲都是多年的先进生产者,曾屡次获得省级表彰和军工系统的嘉奖。如今爷爷的退休金和医药费常年没有着落,父子同下岗,家里真的是到了没有办法的地步,全家都靠当环卫工人的母亲每月五百元工资和自己时不时获得的一点收入生存。看着眼前这个祖孙三代都为国家做过贡献的青工,听着他们悲惨的处境,我的眼眶不知不觉地shi了。
虽然我知道下岗工人生活艰难,也曾在执勤过程中接触过一些下岗后摆地摊的,但从没想到竟会艰苦窘迫至此。如果我的父亲是某厂的工人,而我也只是厂里的普通青工的话,我默默地想着,那么,也许此刻我和他的位置就要颠倒了。置身他的环境,我不知道自己除了走和他同样的路还会有什么其他办法。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决定要帮帮这个比我整整小一岁的可怜人。但在此之前,我必须核实他所说是否属实。虽然我的情感和直觉都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但经历了五年的刑警生活,我看到过太多的虚伪、欺骗、谎言,不得不带着怀疑的眼光审视所有看起来真诚纯洁或者催人泪下的故事。
没多久,全市联网的户籍管理系统和某厂所在辖区派出所的回音证明了一切都是真实的。那边派出所回话时还顺口说了句,那姓丁的家里还算勉强过得去,厂里还有更多更苦的人家。现在厂里下岗青工真让人头痛,打架斗殴、偷摸拐骗还有卖yIn的太多了,弄得我一接电话就紧张。我听着他的抱怨,应付着放下电话,心情更加沉重。
将他关到临时拘押室,我把几个在场的年轻警员叫到自己办公室,告诉他们查证的结果。接着,我毫不隐饰自己的意思:“这家伙太可怜了,我想帮他,你们看如何?”
几个年轻警员互相交换着眼神,然后用征询的目光看着我。我对负责审讯记录的小李说:“把刚才的记录给我。”拿过审讯记录,我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将那几页记载着一个悲惨故事的纸张撕了下来,一边注视着他们的表情,一边慢慢地但又坚决地撕得粉碎。他们都神情紧张地看着我,随之又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看着眼前这些平日里有着各种毛病的年轻人,心里涌起一阵感动,沉声说:“谢谢你们!”说完向他们敬了个礼。他们收起了笑容,也迅捷地向我回了个标准的敬礼。我敬过很多次礼,却从没有一次象此刻般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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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将自己的储蓄卡交给小李,要他到银行帮我取五千块钱,然后和另一个警员小方带着丁剑坐上警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