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然从来没有想过气宇轩昂的国峰,童年的生活居然这麽坎坷,来到这里触景伤情。
被逸然溶解,一心一意向着逸然。但是逸然却似乎仍然对这份感情有所保留,对待国峰若即若离,背後到底在盘算着甚麽,只有逸然自己才清楚。由於二人之间有了还未解开的心结,纵使国峰跟逸然独处时都表现亲昵,但逸然却冷漠对待,两人的关系处於胶着状态。
「深水埗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地方,一个充满回忆的地方。你有兴趣听我的故事吗?」
听到逸然这句说话,国峰有感而发。
「我当时毕竟只是一个小朋友,躲在这里一个晚上,手头上的粮饷吃光後,最终也只可以走上回家的路。原来怒气冲冲的芳姨已经在家楼下等着我回来,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全身衣服脱光,把我打得遍体鳞伤,又用尽了最脏的脏话把我辱骂,最後还要我光着身体站在街上大半天任由北风狂噬。冷风吹我身上那蚀骨的感觉当然不好受,但也比不上在旁冷眼旁观的路人那锋利的眼神,那刻我实在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希望世界没日下一秒便来临。
「美丽东西的背後通常也是有缺憾的!」
季节虽然已经回春,但四月天的晚上仍然乍暖还寒,在高地上吹来的阵风令四周树叶沙沙作响,国峰及逸然也感到有点凉意。国峰望着眼前一片万家灯火,这就是西九龙的一个传统旧区深水埗,眼中流露出无限感慨,似有千言万语却欲言又止,最後还是逸然把这沈默的气氛打破。
「我自少在深水埗区长大,由我懂事开始我的生活圈子内只认识一个称呼她为芳姨的中年女姓。我们相依为命住在一些六层高的旧式唐楼,每天在迂回而黑暗的陕窄楼梯中溜连,陪伴我的只有一本供我乱画的拍纸簿以及一只黄色小鸭。
「香港的夜景实在很美,特别在这居高临下的位置望下去。」
这个大叔家中还有另外几名小朋友,初到贵境的我还未有跟他们混熟,几天之後那个大叔居然要我跟另外一名小朋友一起到超级市场内偷东西。经过上一次在便利店内高买,我真的是怕得要命,当然
国峰这句说话逸然也身同感受。
「洗耳恭听!」
望着国峰唏嘘的眼神,逸然感觉到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必定曾经发生在国峰身上。
「这地点这麽偏僻,你怎会懂得找上来?」
有一次我又被芳姨推出门外,记得那晚天气很冻,我穿着单薄的衣服独个儿在黑暗的街头流连,饿着的肚子、颤抖的身体只能瑟缩在街角躲避着寒风的无情追捕。望着街上的小朋友挽着父母蹦蹦跳跳、热热闹闹地走上饭馆围着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两行眼泪已经滑落到下巴,心里面只能向上天祷告。可惜随着游人逐渐散去,天使没有出现,陪伴着我的仍然只有在街灯下的影子。那一刻我不知从何而来的冲动,决心不再依靠任何人,独个儿离开平日活动的范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芳姨经常会有很多陌生男性上门找她,每当这些陌生男人出现,芳姨便会着我独个儿到楼下玩耍,有时是几个小时,有时更加会通宵达旦,当时我不明白,现在当然知道原因。芳姨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给我买点糖果;心情坏时,当然只得打打闹闹的下场。我不懂得芳姨是否对我好,我只知道她是我唯一的依靠。
芳姨也不是第一次把我骂得这样狠,我也不以为然,谁不知几天後她居然把我带到一个不知名的大叔家中要我留下。那个大叔很好人,还给我吃了一些很美味的糕点,我当时还天真地以为以後跟着这个大叔便会有好日子过了,一点不舍得芳姨的想法也没有,只望着她的背影离我而去,那是我最後一次见到她。
街上的店舖大都已经关门,唯一可以吸引我注意力的只有便利店货架上的食物,只可惜当时的我根本身无分文。我越走越远,体力已经开始不继,经过一间又一间的便利店,意志力已经越来越薄弱,最後还是抵受不住饥饿的煎熬走入一间便利店,望着店员背向我的时候便一手在货架上抓了几个袋装蛋糕,二话不说便冲向店门拔足而逃,那刻的我实在非常惊慌,心脏剧跳,到底有没有店员追出来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头也不回地只管向前跑,向着上山的方向越走越远,最後被我发现到这一个地方,证实了没有人从後追来时才舒了一口气。这地方成为了我的防空洞,以後我有任何不快的时间也都会走到这里,幸好多年来景物依旧,只可惜人面全非。」
这个周未下午国峰跟逸然相约离开公司,午膳後国峰邀请了逸然跟他一起到孤儿院探访、傍晚又到油麻地向路宿者派饭。忙了半天,国峰向逸然展示了他在办公室以外的另一个面孔,一个逸然也觉得欣赏的面孔,对国峰的感觉也改观了不少。不经不觉已经到了凌晨时份,大家才发现原来午饭後还未有吃过东西。买了便当後,国峰把车驶上了居高临下的一道偏僻山路,这地方在山腰位置,远眺是了濶的西九龙夜景,头顶是少了光害的灿烂星河,而四周却是被大树环抱的隐蔽空间。二人就是在这小小的私人空间内以西九龙夜景衬托着这简单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