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刀鬼起的头,一刀由下往上,掠向叶藏柯咽喉,刀至中途,叶藏柯刀尖微挑,对正敌手的胸膛,刀鬼若不变招,最后便是各自洞胸入喉,双双戳个对穿的下场。
这是最纯粹的战斗本能,以最有效率的形式展现,不讲章法,无所谓侠义道,犹如两头食肉兽在尽情嘶咬,每个细微动作和瞬间的判断,都包含无数晨昏的血汗锻炼,以及生死搏斗间淬炼出的宝贵经验,没有丝毫犹豫,一切只为了早一步打穿对方的攻防,或许还有意志。
在识海的极慢速里看来,两人持刀的右手、手上之刀,以及空着的左手全都用上,仿佛六条手臂同时在打;不只刀刃,刀板、刀锷、刀柄,乃至刀头,全都是武器,锁扣勾打、推戳砸撞,变化多到看不过来,没有一招能从头使到尾,甚至无法区分到底有没有招式,只知双方每一动都在提升速度,对手却总能跟上,或许要等到其中一方意志崩溃的霎那间,铁铸般的刀臂才会露出破绽。
刀鬼试图拉开距离,叶藏柯却咬得很紧,逼得黑衣怪客虚招一晃,忽然点足后跃;谁知叶藏柯身形微动,也跟着松手疾退,右手食、中二指夹住刀柄末端,刀臂加起来足有六尺,倏地旋
这种以伤换伤、迫敌无功的战略式预判,在实战中并不罕见,只消经验足够,再加上一点运气,十次中总有三两次能奏功,尤其常见于交手的头一招。
谁也料不到,对击会以猝不及防的连串铿响与流光炸裂的形式展开。
叶藏柯拍拍膝腿,慢条斯理起身,靴尖随意挑起一柄单刀抄住,比划几下,笑道:“许久没使刀了,陪你练练。”刀尖指地,摆了个相似的架式,气势却是天差地远,连不用刀的外行人也能瞧出满身的破绽。
难怪他开口
严格说来,两人是在交手没错,与其说欲置对方于死地,更像在争抢——既抢先机,也抢破绽。
应风色潜运血髓之气盯住战团,一边凝神遁入虚境;识海内,冒牌货叔叔已将五感所纳分析整理,无不井井有条,但亟待处理的知觉持续涌入,应无用无法分神对话,应风色唯恐被旁人察觉异状,亦无意久待,用十分之一的速度回放两人交手画面,匆匆浏览一遍便即退出识海,回到现实时,那股血脉贲张的兴奋感倏自体内涌出,久久不能平复。
“你盗得此物,又故意露出形迹,引我百里追踪而来,想是断不能轻易交还的了。”裂缝袒露的半只锐眸迸出寒光,混杂了机簧变音的哑嗓,冷道:“你想死,本座便送你一程。”自是对叶藏柯说。
时,经竹簧变造的呆板嗓音掺杂一抹低沉男声,想来是刀鬼原本的声音从头盔内泄出,与竹簧所发混作一处,听着才像二人齐声。
不,该说普天之下各门各派,都不会有这样的套路,即使在号称包罗万有的奇宫经藏里青年都不曾见到过。
以刀板中段横击刀头,从施力点看,绝对是以己之末击对手之强,实不能算高招。但两刀对撞的霎那间,刀鬼之刀“嗡”的一颤,前半截应声旋转,韧如柳叶迎风,就这么扫向叶藏柯的胸颈要害;腰下褐?扬动,左膝抬起,只待叶藏柯仰头避过,便要一脚踹出!
乔归泉就算有上前助拳之意,也只能干瞪眼,两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双雄对撼间,比独对任一人要凶险数倍,凭乔四爷还插不了手。
刀鬼和叶藏柯间不存在如许的落差,刀至中途,腕臂一振,蓦地改撩为弹,易上掠为横劈,径自接过了叶藏柯的单刀,两柄刃器自此迸出第一次的清脆交击。
千钧一发之际,叶藏柯右腕疾旋,铿啷啷地迸出一阵刺目火星,刀身带动的螺旋劲力硬生生将的敌刃搅得反激弹回,下盘与刀鬼膝顶腿绊的换过几招,难分是谁攻谁守、孰进孰退,在这不及瞬目间,两人已换过一次身位又换了回来,动作不大速度又快,若非在虚识内放慢了瞧,适才竟是过眼无觉。
什么“有进无退”、“攻敌之不得不守”,那都是不思劳动的文人伏案幻想出来,打架又不是下棋,由得你轮流落子,生死俄顷、兔起鹘落,你能清楚判断不算完,也得对手瞧仔细想明白,才能配合你回剑变招。有这工夫,直接攻击岂非更省事?
应风色无法判断他俩使的是什么武功。
先前在屋顶背着月光瞧不清,此际来到月下,才发现羽羊盔上裂了条大缝,从左额劈过突出的羊颅吻部,斜拖到右腮帮,裂开的缝隙间依稀见得盔内的鼻梁眉眼等,可惜无法瞧得更真切。
两条黑影在刀芒间偶一闪晃,没有太大幅度的进退,然而刀刃的砍劈铿击声不仅对不上动作,似也与刃芒窜闪、火星迸散等脱开节奏,只能认为是在肉眼难见之处多砍了一记,又或在兵器外另有真气、暗掌针锋相对,才得形声相异。
但要接连地精准预判,除非双方实力悬殊,占优的一方能完全掌握对手行动,施压得恰到好处,既要攻敌之不可不救,还得确定对方有余裕察觉且来得及反应,否则一个气喘吁吁、打得失魂落魄的菜鸡,是极可能不理,甚或瞧不见逼命之危,闷头往前一撞,一气把自己和对手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