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失去了重要的人,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说我能完全了解你的悲痛。玉蒸是好孩子,你带她回故乡去,落叶归根,下辈子莫再漂泊无依,流转于江湖之上。”柳玉骨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养颐家庄园毁于大火的那晚,玉霄派一共折损了三个人,除被羽羊神指为降界目标之一的“紫华痴客”胡媚世,还有担任九渊使者的玉茗、柳玉蒸等两名弟子。事后遍寻火场都没找着三人尸体,也许是烧得不成人形,不知散碎于何处。
这头倔驴便拉进风花晚楼也做不了花魁,只会得罪客人,平添不必要的麻烦。
鹿韭丹迄今仍是处子,或因她是主人的半身,在这方面受到额外的礼遇,但她知媚世早已不是。关于女子胴体的种种销魂妙处,是媚世手把手的教会了她,尽管如此,鹿韭丹从不敢问她经历过什么,也学着不去忌妒那些得以享用她身子的可恨男子。媚世未向胡姑娘再三求情,定有她的理由。
幸存的柳玉骨等被主人救回,苏醒后全员伏地,自请死罪,说是在降界中杀伤二师傅,彼时双方隐蔽身份,激战间无暇言语,待发现铸下大错,二师傅已身受重伤,回天乏术。
“一直以来辛苦你们了,起来罢。”羽羊盔中透出的声音,与恶梦开场般的兑换之间所闻并无二致,语气却无半点相近之处,明显非是自称“羽羊神”的降界之主。
苏芳好微转向前,翘着兰指抱拳躬身,话头接得分毫不差:“我等之命,俱是主人所赐,就算肝脑涂地,不过就是还了主人而已。子女报天地父母的恩情,岂非理所当然?”
芳华正茂的玉霄派掌门从回忆的漩流中浮起,放落陶杯,缓缓开口。
柳玉骨是她收的头一批弟子,两人相差十岁,连称姑姨都勉强,长姊幼妹或许更贴切些。胡姑娘从没打算培养柳家姊妹做半身,实际上也不合适——除开身长不说,柳玉骨的容貌根本做不了任何人的影子;资赋平平,也非扬名武林的料,更别提那把又臭又硬的拗脾气。
以当夜战况惨烈,连被誉为“风云峡麒麟儿”、一路在降界过关斩将的应风色也力战身亡,玉茗和玉蒸的武功算是同侪中的后段,香消玉殒固然不幸,但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你就算肝脑涂地,对主人也毫无益处——鹿韭丹忍住冷笑的冲动,跟着转身抱拳,做足样子给少女们看。
虽说以羽羊神之能,不该寄望苏芳好能阻止阴谋家,事实上当她察觉有异,也立即飞报主人和胡姑娘,才能及时追索。但苏芳好这般迫不及待取媚世而代之,径以
心情沉重的鹿韭丹停下脚步,缓过气来,伸手推开知客房的门扉。
果然姿容出众的艳丽少女依着平日的习惯掀杯斟茶,双手捧过,也跟着坐了下来,静待掌门人的训示。
数日后,少女们被带到观里的密室——她们从不知自小生长的环境里,竟有这么个地方。等待她们的,是一名头戴羽羊盔、身段玲珑曼妙的红衣女子,即使是最眼拙的人,也看得出此人的身形衣品,与掌门人宛若一模印就,鹿韭丹与苏芳好在此人之前,只能恭谨垂首,驯似绵羊。
鹿韭丹闻报不敢大意,所幸这仍在胡姑娘事先考虑过的各种情况之内,好生安抚后,与苏芳好分工合作,将众姝分隔开来,一个一个单独问话,判断柳玉骨之言大致属实,才回禀胡姑娘,静待主人的裁示。
“我受恶徒胁迫,不得不派你们进入降界,经历煎熬折磨,这是我的无能。”
鹿韭丹挤出微笑摆了摆手,拉开板桌对面的长凳坐下。这比对柳玉骨说“你坐罢”或“不必多礼”有效得多。
玉霄派的二把手自居,其人其行也够令鹿韭丹恶心了。
她们对刻薄碎嘴的“苏师叔”未必有好感,但苏芳好与鹿韭丹起码这时是一边的,两人肩负着感染、浸透,最终说服弟子们,甘心为主人和胡姑娘效命的任务。万一不幸失败,就得把这些长歪的劣苗处
观,这是谁的失职一目了然,根本无从抵赖。
鹿韭丹转着粗陶杯子并未就口,其实是还没想好要同她说些什么;胡乱应付几句,嘱咐她远行早归云云,心里又过不去,气氛遂陷入窒人的死寂中。
主人。这两字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无须赘言阐释。
对于要把心爱的大弟子送入降界,鹿韭丹曾试图说服主人收回成命,说得主人都有些动摇,最后是胡姑娘拿定主意,至此再无转圜。“她最有机会熬过去,”当时媚世劝住她,不让找胡姑娘求情。“你要相信玉骨。”
(你没觉得自己有责任么?对于那些个回不来的人——)
玉茗是在主屋的混战中为燕无楼所杀,柳玉蒸则到众人在瀑泉小亭外失去意识前,都还跟着小队一起行动,但主人与胡姑娘平明时搜索战场,却始终没找着柳玉蒸,只能认为少女不幸罹难。
房内端坐的少女迅速起身行礼,没有表情的绝美脸蛋瞧不出心思。少女身高不逊男子,俐落的梅色旅装将窈窕修长的身形衬托得更出挑,肩宽腰窄,浑圆结实的笔直长腿尤其引人目光。